“我会的,我一定会的,我会把铺子守好,等你回来。”
南茗棻笑了笑,放下车帘,疲惫的窝进南安廉的怀里。“安廉,咱们回京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是什么样子,不管往哪走,我们都一起。”他拉过一条毯子往她身上一盖。
他不会允许她独自寻短,哪怕真是被逼得无路可走,他们也会一起走。
“安廉,对不起。”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细柔嗓音噙着浓浓的鼻音。
“什么啊。”他咂着嘴,轻抚着她的发。“我们是夫妻,同寝结发,同福共祸一辈子。”
她不语,只是紧紧地抱着他。
对她来说,这条上京路俨然像是要走上刑场,倒数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虽说易宽衡拍胸脯挂保证,但她知道这件事恐怕是摆不平,就连安廉似乎也已不抱任何希望。
白芍眼眶一直都红红的,包中也愈来愈沉默,不过相较之下,南安廉倒显得豁达,入夜投宿时,还能和易宽衡斗嘴笑闹,彷佛不当一回事。
接着她和南安廉笑意更多,只因他们都知道时间不多了,她舍不得再耍任性,他也随侍在侧,尽管只有短短十几天,但她觉得这段路难走却是真相守。
哪怕分离的日子到来,他们仍会紧紧地握住彼此的手。
第15章(2)
就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他们抵达了京城,不给南安廉、南茗棻说些体己话的时间,眼见正是早朝时分,司徒重便直接领着他们入宫,易宽衡连回府换朝服的时间都没有,直接陪着他俩进宫。
天空漆黑得只见绵密如鹅毛般的雪从天而降,南安廉抱着南茗棻一路朝大殿的方向走,包中和白芍一前一后撑着伞,直到来到殿前。
司徒重对着守殿太监通报了声,便在殿外等候宣召。
南茗棻偎在南安廉的怀里,易宽衡就站在身侧,低声道:“丫头,放轻松点,没事,说个明白就可以回空鸣了。”
南茗棻笑了笑,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一会,守殿太监一路唱名,司徒重已经率先走在前,易宽衡朝南安廉使个眼色,一行人随之踏进朝殿里。
“臣叩见皇上。”司徒重和易宽衡大步向前躬身作揖。
“平身。”高靖懿目光落在两人身后的南安廉和南茗棻,沉声问:“可有查清南境总兵之死?”
“回皇上的话,臣当时在现场,可否由臣解说?”易宽衡向前一步道,无视站在首席的辜正亮戾眸瞪视。
“说。”
“皇上,南安廉辞官回空鸣,接掌家中原有的当铺事业,而南茗棻察觉原先打理南家当铺的简家夫妇与空鸣知府、通判官商勾结,告知南安廉之后,南安廉着手调查,发现知府和通判经营下九流生意,上赌坊的客人要是输了钱,便拿值钱物品到当铺典当,简家夫妇以极低价格收当后再由通判开设的牙行高价卖出,做为常规,甚至还强逼赌客卖妻卖儿,卖入知府的花楼和小倌馆。
“如此恶霸官员,南安廉以计谋得到足以判罪的账本证据,岂料就在这当头发现辜胜决竟擅离职守,无故离开镇守之地,将南茗棻诱引到府衙里头,视其为围猎的猎物,以箭射杀,南安廉为救南茗棻,甚至为了自保而不得不杀了辜胜决。
“这皆是微臣亲眼所见,而证据等等臣先前已派人送回京,皇上该是已审阅,请求皇上圣裁。”
易宽衡口齿伶俐,一鼓作气地说完,垂脸等候裁断。
高靖懿尚未开口,辜正亮已吞不下这口气的道:“皇上,就算辜胜决擅离职守也罪不致死。”
“但是他强掳民女,甚至以箭射杀,如今南茗棻的肩伤未愈,辜首辅要是不信,可以请御医诊治定断!”易宽衡沉声道,目光锐利,压根没有平日的轻佻。
“好,就算辜胜决真是死有余辜!但南安廉与其女有染,这事南安廉做何解释?”辜正亮目皆尽裂的瞪着南安廉,像是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南安廉,此事是真是假?”高靖懿沉声问。
“草民南安廉与南茗棻是真心相恋。”南安廉两人跪在殿上,目光坚定。
南茗棻紧揪着他的衣襟,心跳得极快,就怕两人分离得太快。
“皇上,这可是逆伦大罪!南安廉明知道当年是皇上开了金口让两人成为父女,如今却与其女有染,分明是藐视皇上,死罪难逃!”
高靖懿黑眸微眯,“南安廉,你可知罪?”
“皇上,草民只是爱上所爱,何罪之有?草民不过是与皇上一样,变了心思罢了。”哪怕在朝殿上,南安廉依旧神色从容,不卑不亢。
易宽衡吓了一跳,回头瞪他,暗恼他竞没照计划进行。
这话要私底下说说就算了,可他明着说,不是在暗讽皇上当初本要将丫头收为女儿,后来却有意将丫头召进宫,跟自己没两样……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不过是一介平民百姓?!
“你……好大的胆子。”高靖懿蓦地站起身。“你这是在暗讽朕?”
“皇上,草民只是想说此一时彼一时,人心易变难测,然而一旦获得所爱,哪怕明知会粉身碎骨,却还是会孤注一掷,如果这份情是罪,那就请皇上降罪吧。”
他搂紧了南茗棻,毫无畏惧的迎视高靖懿的目光。
霎时,朝堂上鸦雀无声,只闻殿外的风雪声,高靖懿坐回龙椅,垂睫状似沉思,半晌突地开口道:“南茗棻。”
“民女在。”
“朕今儿个再给你一次选择,你是要进朕的后宫还是跟着南安廉?”
南茗棻闻言,不禁笑眯眼。“皇上,民女已怀有南安廉的孩子了,民女这一生因南安廉而活,与南安廉同死,不择二夫。”
此话一出,朝殿上响起细微的窃窃私语,只因南茗棻的坦白太过惊世骇俗,与父有染已是天理难容,如今竟敢坦言怀子,更是天地不容。
高靖懿微扬起眉,闭眼忖度半晌,突地启口,“南安廉听判。”
南安廉与南茗棻双手紧握着,垂着脸等候判决,只听高靖懿沉声道——
“杀害南境总兵辜胜决一事,南安廉无罪,但是与其女有染——”
就在众人等待结果时,高靖懿突道:“礼部尚书。”
“臣在。”
“当年南安廉和南茗棻会成为父女,乃是依朕所言,如今他们犯下逆伦之罪,你认为朕,有没有错?”
此话一出,百官哗然,就连辜正亮一时间也难揣度皇上心思。
礼部尚书想了下道:“皇上,臣以为既然当初是皇上开了金口,如今皇上再开金口,让南茗棻还回原籍,这事就没有任何的对错了。”
南茗棻闻言,不禁看向礼部尚书,礼部尚书……是在替他们俩解套吗?
辜正亮不服的欲开口,高靖懿已道:“赵卿,君无戏言,如今朕再开金口,岂不是等于朕出尔反尔?往后如何服天下百姓?”
“皇上,明其所欲,行其所善,皇上一言可以救下南安廉、南茗棻和腹中胎儿,如此善举岂有人敢言皇上是非?”
“既然赵卿如此劝说,朕便从善如流,行其所善。”高靖懿扬笑道:“南茗棻,即刻起户帖发回原籍,两人解契,从此非父女,任其婚嫁,可有异议?”
南茗棻震愕的抬眼,不敢相信竟能有如此转折,激动得趴伏在地。“民女叩谢皇恩!”
“皇上岂能如此恣意行事,简直是将律例人伦视为儿戏!”辜正亮不服的高喊。
“放肆!辜卿是在指责朕儿戏?!此事既是因朕而起,朕自得善后,反观辜卿,辜胜决擅离职守,辜卿可有自行请罪?辜卿纵子成罪,又不懂自省,朕以为辜卿年事已高,合该回乡养老!”
“皇上?!臣是两朝老臣,皇上岂能如此相待?”
“朕就是看在辜卿是两朝老臣,所以不论辜胜决之罪,然辜卿已难辨是非,该是颐养天年之时,来人,撤首辅顶冠!”
“奴才遵旨。”总管太监立刻领人上前摘下辜正亮的顶冠,再由殿前侍卫将人领出殿外。
殿堂上因为这突来的变化,百官噤若寒蝉。
待将辜正亮拉远后,高靖懿再道:“南茗棻,朕还有话没说完。”
南茗棻愣了下,赶忙垂首,便听他道:“朕可以将你发回原籍,但朕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是朕要南安廉回朝任职。”
南茗棻闻言,不禁望向南安廉,只见南安廉像是意料中的事,拱手道:“南安廉叩谢皇恩。”
“听说你为了从通判那里取得证据,假扮了巡按御史,所以朕就命你为巡按御史,代天巡狩,赐宝剑,授御印。”
“臣遵旨。”
“至于第二个条件……”高靖懿懒懒托着听。“南茗棻,朕问你,陆谦是何许人?”
这天外飞来一笔,教南茗棻不禁微皱起眉,随即意会,赶忙道:“回皇上的话,陆谦是空鸣城的一名秀才,当初本是要投考举人,可因其母生病,所以便留在空鸣照料母亲,可他写得一手好字画,极具文采又满腹经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