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外头的打斗声也更加激烈了,显然这名黑衣人还有其他同伙,他们万万没想到这几个家仆也身手了得。
“……先进去救大人!”蒋护发现异状,从厢房内冲出来,只来得及拦下另外两名刺客,让其中一人闯进去了。
魏昭为了留下活口,多费了点工夫才将对方制伏。
此刻,屋里的炎承霄从双目恢复光明的惊喜中回过神来,马上厉声斥喝。“是谁派你来的?”
“自己去问阎王爷吧!”待黑衣人重新爬起来,再次挥剑,不过被冲进来的魏昭用剑架住脖子,只好束手就擒。
等到三名黑衣人全数被抓,阿贵这时脸色惨白地跑进来。“四爷有没有受伤?奴才不该去泡茶,应该待在屋里……”
“我家小姐呢?”接着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春梅,睡到一半醒来,见到主子不在床上,才想出去找人,却见外头在打打杀杀,顿时两腿发软,此时见主子完好无缺,哭得更大声了。“还好小姐没事,奴婢真的快吓死了……”
睿仙还一脸惊魂未定,顾不得安抚她,想先帮炎承霄包扎伤口,方才被砍了一刀,也不知伤势严不严重。
“让我看看你的手……”眼前她只关心这件事。
来不及开口,炎承霄就被拉到一张椅上坐好。
“阿贵,快去拿药箱!”睿仙又吩咐。
阿贵马上转身去拿了过来。“药箱在这儿……要不要请大夫?”
“都这么晚了,只怕找不到大夫,咱们先止血,明天一早再去请……春梅,去端一盆干净的水过来,要先清洗伤口才行。”她一面交代婢女,一面拿出药箱中的利剪,将袖子的布料剪开。
春梅用袖口擦干泪水,马上去办了。
此刻尚无人发现炎承霄的目光已经不再呆板涣散,而是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她,看着睿仙忧心如焚地检视他手腕上的伤口,睫毛上还挂着一、两滴泪珠,俊脸上不禁泛出一抹温柔。
睿仙不禁松了口气。“伤口还挺深的,幸好不再流血了……”
“大人没事吧?”将黑衣人捆绑之后,两名密探便进房关切。
“只不过是小伤,不碍事。”炎承霄俊脸旋即一整。“给我仔细地问清楚,究竟是谁派他们来的。”
“是。”他们衔命退下了。
接着是春梅端着面盆进来。“小姐,水来了。”
“摆在桌上就好。”睿仙动作尽量放轻,先进行清洗工作。“可能会有点疼,四爷忍耐一下。”
炎承霄没有说话,贪看着眼前的女子为自己担忧焦虑的神情,只见她眉目如画、纤柔婉约,顾盼之间楚楚动人,这样一名聪慧娇弱的女子,天底下居然有男人不懂得珍惜,而她却有勇气做出其他人做不到的事,宁可当个弃妇,也不愿忍受夫家刻薄的对待,真不知该骂她愚蠢,还是夸她勇气可嘉才好。
直到包扎完毕,整个人也跟着放松,睿仙有些站不住,娇躯不由得晃了一下,见她快要跌倒,炎承霄立刻伸出没有受伤的那条手臂,握住睿仙的手肘,总算稳住她的身子。
“小心一点!”他关切地说。
睿仙扯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多谢四爷,我……”才说到这儿,猛地想到什么,不禁愣愣地望进他墨黑的双瞳中。“你看得见?”
“对!我看得见了。”炎承霄亲口宣布这个好消息。
一旁的阿贵连忙双手合掌,朝天上拜了几下。“四爷真的看得见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谢谢菩萨……感谢老天爷保佑……”
“怎么会突然看得见了?”春梅不可思议地问。
他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难道你希望我家四爷都一直看不见吗?”
“我又没这么说。”她马上反驳。
“四爷的眼睛……”睿仙也因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不知该惊还是喜。“真的都看得见了?”五娘说得没错,他的双眼真的复明了。
炎承霄凝视着她激动的表情,咧高嘴角的弧度。“真的都看得见了,还真不得不感谢那些刺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既高兴又不解地问。
他苦笑一声。“等回到京城之后,我得亲自走一趟六安堂,当面跟区大夫赔个不是,他不愧是神医,诊断得一点都没错,我确实是因为‘心理创伤’这个疾病,双眼才会突然失明的。”
睿仙一方面赞赏他勇于认错的态度,另一方面也更加佩服表姨父的医术。“他不会跟四爷计较的。”
“四爷的眼睛已经看得见了,二爷和三爷他们要是知道,恐怕会高兴得掉下眼泪。”阿贵已经频频用袖口拭泪了。
“我确实让他们担心了。”想到失明这段日子,不知对家人发过多少次脾气,炎承霄不禁感到内疚。“回去之后也得赔个不是才行。”
眼看炎承霄终于重见光明,不需要再借用自己的双眼,她也算是报答了重生之前,四郎哥为她洗刷冤屈的那份恩情。
片刻之后,客店老板听说有刺客找上门,这还是开店以来头一遭,就怕有人死在客店,以后没人敢来投宿,于是匆匆忙忙地赶到西厢房,还嚷着要去报官,不过被炎承霄安抚下来,并且表明身分,更允诺所有的损失都由自己赔偿,客店老板这才安心地去睡他的回笼觉。
待炎承霄从三名黑衣人口中得知指使他们的就是吴知县身边的程师爷,与自己的猜测不谋而合,马上命人前往住处将其逮捕,另一方面,又通知好梦正酣的吴知县,要他即刻率领衙役前来。
“害大人受惊,卑职愿领责罚!”蒋护和魏昭等人不禁捏了把冷汗,都怪他们太过大意,幸好有惊无险,大人只受了一点轻伤,不过也因祸得福,双眼居然又能看见了。
炎承霄沉着脸孔。“这事不怪你们,要怪就要怪吴大人,身为地方父母官,却嗜杯中物,差点就误了大事。”
“请大人恕罪!”得知自己喝醉才会露了口风,吴知县找不到推托之辞,赶紧下跪求饶,否则不只乌纱帽不保,连脑袋也是,于是转头责备起一向信任有加的幕友。“我说师爷,你怎么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被五花大绑的程师爷跪在地上,不禁冷笑两声。“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我有今日,也全是赵家所赐,大人每个月给的那一点薪俸,还不够塞我牙缝。”
吴知县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你……真是忘恩负义……”
“吴大人,你若不想个办法将功折罪,连本官都无法为你开脱,更别说在皇上面前说好话。”炎承霄口气森然地说。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是。“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先把他们关进大牢里,”炎承霄正色的提醒。“不过千万记住,这是重要的人证,要小心看管,不得有任何差错。”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吴知县满头大汗地说。
待衙役将程师爷和三名黑衣人押走,吴知县也赶紧告辞,看来在二十七那一天到来之前,都别想睡个好觉了。
“大人有伤在身,还是早点歇着。”蒋护关心地说。
阿贵也跟着加入劝说。“是啊,都已经丑时了,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四爷的眼睛才刚好,还是多多休息。”
“也好。”炎承霄相信经过今晚,吴知县的口风会紧一点。
当蒋护等人退出厢房,阿贵则用最快的速度将地上打扫干净,连桌椅也摆回原位,却见主子呆坐在床缘,不知在想些什么。
“奴才这就把烛火吹熄……”他这才想到主子的眼睛已经看得见了,要是屋里太亮会睡不着。
炎承霄连忙出声。“无妨,就让它点着,你也歇着吧。”接连好几个月生活在黑暗中,此时的他渴望感受到光亮。
“是。”阿贵咽下打呵欠的冲动,窝回床铺旁的一张小床上,那是另外请店家摆上的,好就近伺候主子。
听见阿贵翻了个身,就打起呼来了,炎承霄也跟着脱下鞋,上床躺着,想到已经回房歇息的姚氏,经过了今晚,更加确定他无法放手。
他要她!
一个在遇到生死关头,却不肯抛下自己,独自逃走的女人,是何等珍贵,炎承霄看过后宫的女人,也见过那些名门千金、贵族小姐,又有几个做得到呢?只怕今生今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真心待他的女人,若就这么放她走,只会抱憾终身,将来一定会后悔。
要说服皇上和家人同意这门亲事,确实相当困难,可是真的连一点机会都没有吗?只要自己肯去想,一定可以找到说服他们的法子,并非真的希望渺茫。
若真迎娶一名弃妇为正室,肯定会遭人耻笑,那么究竟是面子重要,还是能与自己钟爱的女子相伴一生重要?
这些都是他必须面对和思考的问题。
而只有一墙之隔的厢房内,睿仙并没有睡着,想到四爷如今重见光明,为他高兴之余,也不禁有些落寞,因为如此一来,就没有理由再待在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