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眨了眨眼睛,模糊的场景更加的清晰了,陈母慈爱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阿霖,醒了吗?”
“哥!”是陈丝带哭腔的声音。
陈霖艰难地转了转头,看到了两张泫然欲泣的脸,他发出干涸的声音,“妈、小丝……”
“我去叫医生。”陈丝含着惊喜的眼泪。
“醒了就好,吓死妈了。”陈母趴在床头,眼泪一颗一颗地不断掉着。
陈霖没有力气去安抚陈母,他连动一根手指都疼得受不了,他转动着眼珠,却没有在病房里发现他熟悉的身影。心脏撕心裂肺地痛,痛得他几乎要再次陷入黑暗中,他狠狠地在舌尖上一咬,血腥味和疼痛让他暂时地清醒。
“小怡呢……”他虚弱地问。她去哪里了?他回忆着,那时他抱住了她,却不知道是否将她安全地护住,他倏地睁大眼,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小怡、小怡……”
陈母愣住了,“小怡回家帮你拿东西,你别激动。”
他却不信,“她在哪里?”他哑哑的声音就像十七世纪钟楼发出的沧桑钟声,咚咚,落入旁人的耳里。
陈母不知为何,眼眶泛酸,“她真的是去拿东西。”她慌张地左顾右盼,终于看到了陈丝的身影,“快,快过来,跟你哥说清楚,小怡回家拿东西。”
陈丝跟着秦耀一起过来,她肯定地说:“哥,真的,嫂子马上就回来。”
秦耀也在一边说:“你们一起出车祸,不过她一点事也没有。”连擦伤也没有,而陈霖却伤得这么重,秦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来陈霖很爱吴诗怡啊。
陈霖的呼吸缓缓地稳定下来,他面色惨白地命令道:“叫她过来。”
没有看到她,他一直不安,看不到她,就无法确定她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就算她的身体没问题,他却担心她有没有被吓到。
拗不过陈霖的坚定,陈丝只好打电话催吴诗怡赶紧回来,电话刚挂,她看到陈霖一脸苍白,但眼睛却看着门口。
陈母上前劝说无果,陈丝更无法说服他,秦耀出奇地没有说什么,反而安静地离开了。
在走廊上,秦耀看到飞奔而来的吴诗怡,“进去吧,他倔脾气上来了。”
吴诗怡闻言更加快了步伐,她推开门,脸色青白的陈霖背部向上地趴在病床上,她看向陈母和陈丝,“妈、小丝。”她走到陈霖身边,小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你……”她的手不敢碰触到他的背部,他背部都是伤口,她根本无法想象那种痛,她红着眼说:“疼不疼?”
她的嗓音哽咽着,犹如一泉清水流入他的心间,她在关心他,他舒坦地忘记了身体的痛,反手抓住她的手臂,粗声粗气地说:“我半条命都没有了,你还跑来跑去。”
“陈霖!”陈母的情绪很紧绷,听到陈霖的话,伤心地吼了他一声。
陈丝连忙上前安抚陈母,“妈,你中饭都没有吃,我陪你去吃饭,这里有嫂子,不用担心。”
陈母被陈丝哄着出去用餐了,VIP病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吴诗怡难得的悲伤被陈霖一句话给骂没了,解释道:“别人不知道你的东西放哪里,所以妈才让我回去一趟。”
她的眼睛看着他,发现他完全没有病人的模样,不是指他的外表,而是他的神态仍旧那么的嚣张,这样的发现让她松了一口气。
哪知她的气松太早了,陈霖下一刻白着脸,朝她呼痛,“痛死了。”
他是在向她撒娇吗?她定定地看着他,目光转开,落在他的伤口上,脸色也跟着一白,一定很痛,怎么可能不痛,那么多碎玻璃插到他的身体。放在他手臂上的小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不痛,不痛……”她眼神迷离,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她抱着因家暴伤痕累累的吴母时,她也是这样哄吴母,吴母再痛都不会说痛了。
她难得的温柔让陈霖得意,更将耍赖的天分发挥到了极点,“痛,还是好痛。”
轻拍的小手一顿,她垂眸看了他一眼,心知肚明他在演戏,可她还是软着心轻哄着他,“对不起……”
她记得,小时候生父家暴的时候,母亲都是赶紧将她锁起来,她才安然无事。眼前的他,跟她只是假夫妻,他却挺身而出地保护了她,她很难不感激他、不内疚,如果她不在车上说离婚的事情就好了。
陈霖自认不是一个好人,他卑鄙无耻、自私自利,既然她愧疚于他,他也毫不客气地拿过来享用,“小怡,你多摸几下我,很舒服。”
她的身体一僵,什么叫她摸他,还要多摸,她在轻拍他,他要不要说得这么暧昧呀,但她的手还是轻柔地落下,按他说的,多摸,不,是多拍拍他。
她的手心就像天然的暖玉,当她的掌心落下时,一股温润的气息就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他身上,让他浑身一震,精神饱满。
眼下,她不可能再说离婚的事情了,说不出口啊,一个男人不顾他自己的安危将她紧紧保护住,她又不是一个心硬的人,说不出无情的话。
第7章(1)
吴诗怡从沉思中回过神,对上陈霖深色的眼眸,他的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暖暖的,就像晨起喝了一杯温开水,让她心口异常的温暖,她灿烂一笑,“我没事。”
他轻哼一声:“我有事,全身都痛。”一顿,“要休养好久。”
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但吴诗怡早就有打算了,她不可能请护士照顾他,自己还去工作,“我会照顾你,等一下我跟公司请假。”
陈霖眼神一闪,竟狡黠地点点头,“你照顾我,我就很放心,别的人……哼!”
“别的人怎么了?”她挑眉,“我肯定还是要请一个护理师,我没照顾过人,要人一起帮忙才可以。”
他却眉毛一挑,“不用,我不想被人揩油。”
她无语地看着他,“那我请一个男护理师。”
“不要。”
“为什么?”她不解。
“谁知道他会不会对我有色心。”他不悦地哼了哼。
她满头黑线,他是不是过于自恋了,这种话他张口就说,显然他真的很看得起他自己啊。
“反正不准请。”好好的二人世界,干嘛要找第三者插足,啰嗦。
吴诗怡默默地看着他,决定不在这件事情上跟他争论,到时她照顾得不好了,他就会自动打退堂鼓了。
陈霖舒服地闭上眼睛,此刻离婚不离婚,他暂时不去想,因为他很确定,未来的几个月,她一定不会再提这个话题,如此一来,这场车祸、这身伤痛也很值得了。
吴诗怡突然皱眉,想到还没跟公司请假,“我打一通电话给公司。”
看她要出去打电话,陈霖语气专制地说:“在这里打。”
吴诗怡无所谓,本来也是怕吵到他,他不介意,她也不会说什么,于是她打了一通电话给经理,先跟经理解释了一番。
经理一开始也好好的,但听到她要请一个月的假期,经理的语气就不好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失业率有多高,你以为这份工作十拿九稳,一定就是属于你的了?”经理头痛地说:“一天也就算了,还一个月。”
吴诗怡偷偷看了陈霖一眼,心想陈霖这位娇贵的少爷,有可能还不只一个月就好了,她当然不可能说实话,只说:“经理,麻烦你了。”
“不可能,你要是请假这么久,你就不要来了。”经理一点也不讲情面地说。
吴诗怡生气了,她都说是车祸了,情况很严重,经理以为一天的时间就能治好了呀。
“经理……”
“你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们不愁找不到人。”经理撂狠话。
吴诗怡脸一黑,她背过身,没去瞅陈霖的反应,深吸一口气,态度坚硬地说:“好,我知道了。”
那头的经理呵呵一笑,以为自己打赢了这场战争,哪知下一刻,吴诗怡来了一句,“我会递辞呈的。”
她挂掉电话,转过身,陈霖已经闭上眼睛了,她轻轻一叹,哎,她冲动了,居然把工作给辞了,但她看着陈霖伤痕累累的模样,不觉得她哪里做错了,这样没人情味的公司,不待也正常。
她走到床边,看他睡着了,安静地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闭目休息。
她没有注意到,陈霖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
吴诗怡有点后悔,她不该辞掉工作,更不应该一口答应在家里照顾陈霖,陈霖在医院待了半个月,确定伤口愈合得很好后,他就坚持要回家休养。
接着这就是恶梦的开始。因为在医院的时候,有专业的医生和护士,所以吴诗怡能做的事情太少了。
但回来之后吴诗怡一下子就忙碌了,他要干什么,她都得陪着,最可怕的还不是一些豆芽似的小事,最难熬的就是他要擦身的时刻。
在医院有男护士,她不顾他发黑的脸,直接走了出去,让男护士给他擦身体,可此时此刻,她去哪里给他找一个男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