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穿越一枝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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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储夫人是个没见识的,这番想法,是来自于经验。

  她是前头夫人的庶妹,前头夫人留下一女两男,临死前逼着丈夫娶自家妹妹进门,又亲自给庶妹灌下绝育药,让她断了子嗣心思,专心照料自己的儿女。

  她心想,叶氏出生不好,样貌也不如自家姑娘,就算孩子生下来,身子定也伤了,之后,德王必会专宠三姑娘。

  有这样一个会挣钱又上进的女婿,自己和三姑娘又是亲近的,日后有她这个丈母娘穿金戴银的好日子过了。

  “王妃这话说得在理,赐婚之后,昀康时常往咱门府里去,与我们家的老太爷一见如故,说话投机,两个人成了忘年之交,我们家老爷也说,满京城,世袭爵位的不少,但新一代多数没见识长进,往往御史几个奏折,皇上就把爵位给摘了。

  “可昀康不同,过去左氏和两个儿子明里暗地仗着王府势力,做下不少天怒人怨的事儿,照理说这爵位是摘定了,可皇上不但让昀康袭爵,还令他入朝为官,可见得皇上定是看重昀康。”

  口口声声昀康,是爷允她这样叫唤的吗?他这样讨好一个无知肤浅的女人,是因为爱屋及乌,对储三姑娘太喜欢吗?

  心酸得厉害,像被人用木杵捣烂了,渍上酸醋,可是叶霜喊不出痛,只能暗暗强忍。

  第十三章 不被爱的才是第三者(2)

  “都说家和事兴,后院平静,男人才有心思争取功名,今儿个我带三姑娘上门,主要是想让你们姊妹多亲近,日后两人同心协力,好好伺候昀康。”说着,储夫人向女儿点点头,并用眼神示意。

  储三姑娘起身,微微屈膝,道:“允儿向王妃道安。”

  “三姑娘别客气,我身子重,扶不得你,快起来吧。”

  这礼,她受不起,况且她很清楚,先前那个当姊妹的想法,在见到储三姑娘同时,早已烟消云散。

  “怎么还喊三姑娘,日后都是姊妹了,喊允儿亲近些。”储夫人热切道。

  叶霜笑而不应。

  储允儿转过身,温婉道:“母亲,您让我同王妃说几句贴心话吧。”

  “怎地,一见如故啊,才这么会儿功夫就有悄悄话说?”储夫人戏谵两句,倒也没坚持,便领着自己的丫鬟嬷嬷逛园子去了。

  储夫人一走,储允儿视线定在叶霜脸上,柔声道:“王妃对皇上赐婚这事儿,不知有何看法?”

  “我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看法、王爷的看法。”叶霜答得滴水不漏。

  她不是个有心思的,但枕边人城府深,她不学几手功夫,被吃干抹净,还得替人洗碗烧灶,那就傻得太过,所以卫昀康在她面前拆下面具的同时,她也学会在外人面前戴上面具。

  “王妃想不想知道,允儿对赐婚的看法?”

  “三姑娘想说便说。”

  叶霜望着她的脸,却怎么也生不出恶念,有的只是深切的危机感,一种快要被踢下悬崖的恐惧,让她下意识地揪紧膝间裙片。

  “但愿一生一世一双人。”储允儿笃定说完,然后平静地与叶霜对视。

  这是警告?或是战鼓初鸣?储允儿想宣告自己对爱情的独占欲,顺便提醒她,她的王妃位置再也坐不稳?

  叶霜不禁怒了,但谁说恼羞成怒之后,就该横眉相对、撒泼怒骂,那是市井泼妇的行为,好人家的女子,得深谙筹算智诈之道,得讲究斯文雅致,就算是光火,也要做出一股淡定的尊贵味道。

  当了一年王妃,骨子里不成样,但摆几分款儿,还是做得到的。

  何况,既然注定要面对,便干脆一些吧,如今的她面对的是权威高手,明知必输无疑,明知无法全身而退,但即使会死无葬身之地,她也不允许自己弱了声势。

  回眸凝视,她是个虚张声势的软家伙,温淡一笑,叶霜道:“三姑娘的心思是所有未出嫁女子都有的想象,只不过一旦踏入婚姻,现实便会冲淡幻想,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诗人的多愁善感,岂能当真?”

  “王妃认为何谓喜欢?何谓爱情?”

  “有人说,喜欢是淡一些的爱情,爱情是浓几分的喜欢。但事实上,爱情不过是种上天赋与人类的生理反应,以保障子孙后代的繁衍不息。所以女人喜欢伟人英雄,男人喜欢温婉淑女,说穿了,不过是生物本能在促使人们挑选条件最优异的人,生下最杰出的下一代。”

  “这话代表……王妃对王爷无爱?”

  叶霜眉心闪过苦涩,原本是有的,但现在,她必须一一收回。

  因为恨会让人陷入痛苦,可是只要不爱了,就能够不恨。她的爱,在卫昀康遇见储三姑娘、陷入迷乱时,受伤了;在他慷慨大方为储三姑娘置办聘礼时重创了;在他和储家老太爷成为忘年之交,在他与储姑娘鱼雁往返、情诗织爱的同时,奄奄一息了……

  现在她要做的决定,是要为她的爱情插管治疗,还是拔管放弃?

  她想,她不是喜欢苟延残喘的女人。

  “储三姑娘何必计较这种事?”

  “评估对手,不是每个兵家出战之前要做的吗?”

  她似笑非笑地回望叶霜,那表情让站在旁边服侍的墨竹、墨菊气炸了肚子。

  这是侵门踏户,来宣示地盘的吗?好好一个大户姑娘,学什么地痞流氓?比她们这些奴婢还不要脸皮!

  叶霜不同,她反而欣赏储三姑娘的直言,至少她敢实枪实刀站在面前,告诉她战争即将爆发,各凭实力竞争掠夺,而不是面上与她结党,暗地又捅她一刀,弄得对手死于非命,尚且厘不清死因。

  不明原因地,明明是对手,明明是生气加恐惧,叶霜却无法厌恶对方,也许她是视觉系生物,也许她喜欢对方的磊落光明。

  叶霜道:“如果我是三姑娘,我会把心力放在评估自己与王爷的感情上头,而不是去评估旁人,就算今日我落败,依王爷的优秀程度,难道日后不会有无数个三姑娘,抱持着与王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象?”

  储允儿凝视着叶霜,不明白她怎么可以如此云淡风轻,她应该嫉妒、忿恨不平,言词应该夹枪带棒、犀利恶毒,怎么能像在述说别人的事那般轻松?

  这不行,她不生气、不当泼妇,怎么显得出……

  “王妃这话是想恐吓允儿,还是想提醒允儿省心?”储允儿的口气多了尖刻。

  “三姑娘想多了,不过是经验之谈罢了。愿意参考,便捡起来听听,觉得我是恐吓,便将之抛诸脑后,反正碍不着三姑娘什么。”

  “看来,王妃不将允儿当成对手。”抬起下巴,储允儿做足胜利者的姿态。

  “每个女人都把男人身边的女人视为对手,事实上……”叶霜摇头。

  “事实上如何?”储允儿凝睇着她,等待下文。

  “鱼说,你看不见我的眼泪,因为我在水里。大海说,我虽然看不见你的眼泪,但我知道你的伤心,因为你在我心里。听出重点了吗?爱情不在,不是因为第二个女人的存在,或是对手太强大,而是因为自己已经不在对方心里。”

  所以看不见对方的伤心,不在乎对方的哀愁,对对方的一切一切,都视若无睹。

  而她,如果能够满足于偏安,不介意他的视若无睹,对手才是她需要考量的事项,倘若她要的是爱情,对手便没有太大意义。

  她终于厘清了,问题不在于是否妥协,不在于未来走向,而是在于,她早已经离开他的心,他的心里,早已装进另外一条鱼,而她,害怕拥挤……

  十数个日夜挂心,叶霜在与储三姑娘的对谈中理出思绪,她不禁失笑,应该早一点谈谈的,谈开了,心结也就开了。

  何必害怕、何必纠结,她需要的只是一点点勇气和一些些不回头的毅然决然。

  “那……王妃还在王爷的心里吗?”

  叶霜微哂。“三姑娘问错人了,这话,你应该问王爷。”

  储三姑娘若有所思,轻言道:“王妃与我想象中的模样有很大出入。”

  “三姑娘何尝不是出乎我的预料?”

  “我们能够成为好朋友吗?”

  叶霜摇头笑道:“猫想和老鼠当朋友,狮子想与羊建立友谊,但几百年来始终做不到,阻止它们的不是天性,而是角色立场。三姑娘是个直爽坦诚的好姑娘,但当我们的角色对立,勉强当朋友,只会让对方觉得虚伪恶心。”

  “我明白了。提醒王妃几句,日后我嫁进王府,虽不会刻意针对王妃,却也不愿意有人妨碍我的爱情。家里已经买下隔壁的院子,以后咱们各过各的,少见面、少心生怨慰,当不成朋友,至少别心怀怨恨,王妃意下如何?”

  到时,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怎会在意有没有新院子?

  微笑点头,叶霜回道:“三姑娘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储允儿见她依旧不生气,还是一脸的无所谓,不免感到困扰,这……让她怎么跟那个人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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