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坐在红鬃驹上的高大男人居高临下瞪着孩子,抿唇不语,最后策马走人。抿唇……不语?大将军王爷竟不答话!
那、那就是确有其事,默认了啊!
丽扬为了这些满天飞的流言,自然急着就想冲出去找百姓们理论,结果被聂行俨拦腰拖回。
“既是事实,且由着百姓们去说又有何妨?”他淡定道。
丽扬跳脚。“不止一次!”
男人怔了怔。“什么?”
“跟你结定、把你猎食的那一晚,不止吃一次,是……”她伸出手指数着,一、二、三……
“三次!是三次!我后来渐渐就记起来了,他们私下说,说你肯定是个处的,是没错啦,但又说男人头一回撑不久、没搞头,这话可就过了,你明明被我弄很久,还连弄三次!是三次!每次都一柱擎天、耐操耐磨!都不知是谁传出这样的事,要传得确实才好,传错了怎么可以?有损名声啊!不行不行,我得去纠正他们!”
“你给我滚回来!”大将军王爷脸红过腮,将跳腾的家伙锁进臂弯里。
她这一嚷嚷,将军府里的守卫和仆役又被震得头晕,脸也无辜地跟着红了。
丽扬被抓回后院,扬睫便见男人一脸好气好笑的神态,顿时脑中一凛——
“是你!”
聂行俨挑眉,徐徐翘起嘴角。“我如何了?”
“始作俑者就是你!原来是从你这儿传开的!”她眨眨眸,不明白。
“为什么要这么做?”传出这样的事,对他大将军北定王的名声……似乎不太好。
明明刚强威猛,剽悍无双,却栽在姑娘家手里。
在北境这儿传传也就算了,若皇上或满朝文武都听闻了去……等等!
她丽阵蓦地瞠圆。“不会连帝京那儿都在传这样的事吧?”
他慢腾腾抚上她的发,喜欢任她的青丝荡在指间的感觉,然后禁不住又轻捏她的颊。
“传开了才好,总得未雨绸缪。”
蔺勉请旨北巡,一为“梦中女子”而来,二则为参与陀离的求和议事。
北境这儿一向还是大将军北定王说了算,蔺勉自然也清楚,因此双方议事时,蔺勉多是听着看着,甚少开口,也或者聂行俨处理的手法与他不谋而合,就不必他再置喛什么。
如今求和书与议本皆谈妥拟定。
朝廷亦有旨意,召大将军北定王与鹰族三公主入京。
聂行俨遂为娘亲备妥马车,带上丽扬与一支轻骑启程返京,至于陀离的求和书与议本,他早已命人交给蔺勉。
皇上既让十一皇子参与陀离事务,这递交求和书的事,就不必他去揽功。
圣心难测,但也非不能测,只要他麾下将士能均依战功加封晋爵,他没有辜负北境军十万弟兄,然后……再让他讨得一个旨意,一切便也足够。
他启程回京,原以为蔺勉会继续待在北境一段时候,未料竟与他们同日出发,于是两拨人马莫名其妙又自然而然就走在一块儿,且聂行俨这一方因老王妃乘坐马车,走得自然缓些,蔺勉竟也配合着。
一路上,笑得最没心没肺的,非丽扬莫属。
以她脾性,既把话挑开,也决定与对方相往,便是真心交这个朋友。蔺勉寡淡少言,但若开口,字字说在点上,她却是十足十小话唠一只,说到兴头上,简直满面红光、丽瞳湛亮,非常……饱满的神气。
有时瞥见她那模样,聂行俨便觉下腹一阵抽紧,好几回真想当众将她捞来他的红鬃驹背上好好亲一顿。
他看她,蔺勉亦在看她,他受她吸引,蔺勉亦是。
但她只会独属他聂行俨。当蔺勉与他目光对上时,他目中之意便是如此。
走了十多天终于进到帝京地界。
这一次竟是锦仁帝率百官亲迎,在帝京西郊摆上庆功酒。
莫怪锦仁帝这样不淡定。
圣心尽管难测,还算有几分清明,此次帝京遭围城,陷入空前危局,陀离大军却被北境铁骑生生挡在五戟岭外,连吞败仗,才令废太子少了后援之力,若非如此,后果不敢设想。
再加上鹰族三公主这一次助平定帝京之乱有奇功。
锦仁帝本就记得之前从天养牧场来的夏舒阳是个颇有趣的女娃子,得知夏舒阳即是丽扬公主,更是想再见上一见。
此刻,该拜的礼全拜过,该高呼万岁的话也全喊过,老王妃获圣上恩旨,得由侍女陪在马车内歇息。
而既是庆功酒,皇上主宴,百官追随,聂行俨却之不恭,已连饮好几杯。
丽扬也豪迈得很,拿出与人斗酒的气魄,跟着皇帝你一杯、我一杯对饮个没完,若非身旁服侍的老宫人声声提点,跟着阻兴,都不知这场子上先醉的会是谁。
饮过庆功酒,面上微醺的锦仁帝召北定王与丽扬公主进临时设下的皇帐内赐座谈话,随伺在侧的除两名宫人,还有十一皇子蔺勉。
蔺勉选在此时向父皇呈上陀离求和书与议本,此举令聂行俨颇感讶异。
求和书上的用字遣词,老皇帝一目十行,看得津津有味特别畅怀,而议本里一条条得利的条约更令老皇帝心花怒放啊心花怒放。
蔺勉此举,是表明不愿抢功?
聂行俨没太琢磨他的想法,因此际正是绝好时候,顺水推舟,自然而然。趁着锦仁帝龙心大悦,大赞有功之臣,并开口允诺封赏之时,聂行俨忽从座位起身,单膝跪拜,朗声道——
“陛下说要赏微臣,臣愧不敢当,然君恩浩荡,不敢不受。只是臣‘大将军北定王’之衔已然位高,不需加官晋爵,聂氏一门的荣宠皆出陛下恩待,臣已足享,更不欲金银锦帛、田舍华屋。陛下既欲许臣恩惠,臣恳请陛下允臣自主婚事。”
这番话令在场之人皆是一怔。
锦仁帝摸摸修整漂亮的胡子,状若沉吟——
“聂卿如今也已二十六、七,为聂氏独苗,等着你开枝散叶,老王妃定然等得心焦了……婚事自主也不是不成,但……”
“不成的不成的!”谁也没料到丽扬会在此时发难。
她七情上面,俏丽脸蛋胀得红通通,急得不得了似,起身就扑通跪地,还咚咚咚跪行到锦仁帝面前,比聂行俨跪得更近。
“皇帝陛下,不能允他婚事自主啦!”说到“他”,她还特意回眸,伸长手臂直指聂行俨。
后者眉目微凛,瞳仁儿刷过锐光,额角隐隐鼓跳。
这混蛋姑娘又跳出来搅和什么?
锦仁帝也很想知道姑娘要什么,遂笑咪咪问:“那公主且说说,聂卿功在社稷,为国为民,为何不能许他婚事自主?”
丽扬真情流露,急声轻嚷:“皇帝陛下若许北定王爷这等恩惠,那、那他去娶别家姑娘不娶我怎办?他被我抢回窝子里去,跟我结定了,在鹰族的苍鹰大神之前,他已都是我的人了!”
当真掷地有声、振聋发聩啊!
两名宫人悄悄掩嘴笑,蔺勉一脸黯淡,聂行俨垂首敛目看不清表情。
第10章(2)
锦仁帝最乐,笑得胡子都在飘,频频颔首——
“是的,是了,朕在帝京亦有耳闻,哈哈,其实召你们俩进来说话,朕就是想问问实情究竟如何啊?”
聂行俨双臂往前一揖。“陛下,微臣……”
“皇帝陛下有所不知——”丽扬抢话。“当时北境军力阻陀离于五戟岭外,帝京大危,北定王爷分身乏术无法施以援手,是他说陛下的京城和江山,无论如何必得保下,我被他一番赤诚感动才快马加鞭直奔帝京,之后才与东临、南境两军联手,唤鹰群相帮……”略顿,骄傲地扬高下巴却瘪了瘪嘴。
“皇帝陛下,他若不娶我,那不是过河拆桥吗?”
聂行俨抬头瞪人,丽扬后脑勺被瞪得热热的,但,没在怕。
锦仁帝被他俩逗得直笑,见北定王那有话说不得的愕然表情,当真不知鹰族公主会突然来这么一招似。
但毕竟是于国有功的大功臣,不能太扫功臣脸面,皇帝于是端整面容,清清喉咙问:“那公主可有想法?”
“有!”丽扬坦率应声,小脸仍仰得高高,眸中充满期盼。“皇帝陛下要许北定王爷恩惠之前,不如先赏我吧?”
皇帝挑眉。“公主想讨什么赏,尽管开口。”
“我啥都不要,就要他。”说到“他”,她秀指又对着聂行俨直指过去。“陛下把我指给他,也把他指给我吧?”
“唔……由朕指婚吗?定然不错。哈哈,也好也好,可行可行,既不过河拆桥,更成全你鹰族结定的恩义,就这么办。”
某人一听,眉开眼笑喜孜孜,立时拜倒。“皇帝陛下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呵呵呵,呃……是说,聂卿意下如何啊?”皇帝老儿这时才想起要问问另一位当事人的想法。
聂行俨同样拜下,徐稳有力道——
“一切全凭陛下作主。”
天朝皇帝为答谢鹰族三公主危时相挺的义气,特意为三公主指婚……呃,不,是由着她自个儿指婚,结果一指指中大将军北定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