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一见来者连惯常的笑脸都收起来了,一脸严阵以待的命伙计取出几样铺子里刚打好的首饰,不是最好的,但也不差了,以贵人的眼光应该还看得上,就不知道她肯不肯拿银子出来买。
“你那是什么表情,家里死了人吗?我肯光顾你的小铺子是你荣幸,你还敢给我脸色看,活得不耐烦了?”越看越不顺眼,一副尖嘴猴腮的寒碜样。
只买不付钱算什么荣幸,他们还巴不得她不上门,每回她一来自家就得大出血一番,又不能到她府里理论。
“好了,难得出来一趟就别绷着脸,看你看上什么本……本公子买给你,别再心里憋着气给自己找难受。”不就现成的姻缘被人抢了,她咽不下这口气便找人发泄。
“是呀!语嫣姊姊,人一不顺心就出门来大买特买,把喜欢的东西全买回家,让别人买不着,看别人哭丧着脸就开心了,有太……三公子在,你还愁没人付帐吗?”想要把怒气发泄出去最好的办法便是拚命花钱,花光身上每一分钱就畅快淋漓了。
语嫣姊姊……宁语嫣?
元阳长公主之女,也是静王上官静差点被指婚的对象。
“你离我远一点,不要让我看见你那张丑脸,你这是在嘲笑我不如你吗?到嘴的肥肉都能被人叼走。”她都高高兴兴的等着被指婚,谁知青天霹雳,杀出来个程咬金,硬是揽了她的好事。
“肥肉”也在场,闻言嘴角抽了一下。
被全京城当笑话看的宁语嫣无法释怀,当她知道上官静和兴武侯嫡长女订亲的消息时,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气过之后还是意难平,迁怒和某人长得相像的赵若瑜。
“语嫣姊姊,你的怒气不能朝我发呀!静王娶的对象可不是我,我跟你一样不好受,明明你才是金枝玉叶,为什么静王有眼无珠瞧上我那傻子姊姊。”赵若瑜在心里鄙视:变态,一家子变态!表兄妹结婚都不合法了,还想要甥舅恋,太乱伦了。
对于自家姊姊捡到这门亲,其实她心中的愤怒不比宁语嫣少,不停地自问:为什么不是她?她一点也不比赵若瑾差,凭什么姊姊会攀上静王这棵大树,而身为妹妹的她想抱太子的大腿都抱不住,还得卑微地讨好宁语嫣才能靠近未来的天子?
三皇子……现在是太子的上官辰,任何能拉拢的人他都不放过,尽管驸马爷在朝廷里并无实权,可很多官员还是卖元阳长公主面子,他可以藉由长公主获得更多的助力。
因此他和长公主府走得很近,同时对宁语嫣这个表妹爱护有加,三十好几的长公主只有这个女儿,对宁语嫣好,长公主便会倾向太子阵营,虽然她被长公主宠得无法无天。
“你姊姊真的很傻?”上官辰十分好奇。
赵若瑜重重地点头,脸上流露出嫌弃。“姊姊打小就傻里傻气的,常托着腮帮子发呆,问她十句最多回上一句,还常常答非所问,我娘最烦恼的事就是她嫁不出去。”
结果出人意料的,四个兄弟姊妹中,最让人烦恼的反而拔得头筹,一直在扑腾的却无声无息,如石头丢入水里,一沉到底。
“那皇舅舅为什么要她不要我,因为傻子比较好掌控吗?”这么想的宁语嫣忽然觉得心情好多了。
她不傻,也略懂如今朝政,皇上还在壮年,皇子想要上位,静王的处境相当尴尬,他不能太掺合政事,又不能完全被动,不管不顾的随波逐流,总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所以嘛!妻子人选要嘛聪明绝顶,能与他携手并进,要不只能是平庸的,不会拖他后腿就好,以夫为尊,事事顺从,他没得选了,想在皇家的厮杀中博得出路就得有所取舍。
“何不问问他本人。”一道清冽的冷声从众人身后发出。
“哪个大胆庶民敢在我面前放肆……啊!皇……皇舅舅……”他怎、怎么会在这里?
别人看俊美的静王只有仰慕,觉得是上天的眷宠,让他生得这般美若朝霞,叫人不敢直视,惊叹美人如玉。
可是宁语嫣却是有点怕他,因为她从小就认识他,知道他是极其冷情的人,不管谁在他身边都能感受到结霜的冻,他不会用正眼看人,能被他斜睨一眼已是至高荣耀。
乍听皇上有意将她指婚给皇舅舅,一开始她是有些不情愿的,但是一想到他的倾城容貌以及静王妃的身分,她就肯了,成为他的王妃后,他总不能冷着她吧!早晚焐热这块冰。
只是心里刚做好调适,准备全无顾忌的迎接她的新生活,谁知突生变故,美夫婿没了,她是怒多于惊,很多的不甘心,虽然一开始她不是很喜欢这门亲事,但临门一脚被人抢了,她还是很想把半路杀入的那个人给宰了。
“皇叔父,你怎么也在这里?”笑得不自在的上官辰上前见礼,他假笑的表情在一瞧皇叔身侧的女子为之一凝,毒蛇一般的眼睛盯着赵若瑾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看身后的赵若瑜,不自觉地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双生女,相似得如同照镜子似的五官,可是不会错认,光是那一双眼睛,他便看出姊姊妹妹的不同。
“我不能在这里吗?”
上官辰还长静王一岁,但两人的关系是叔侄,即使他不愿意,仍得硬着头皮喊一声皇叔。
他干笑道:“是没料到皇叔父你也在,侄儿以为皇叔不会进这种卖女人首饰的铺子。”
在这儿看到他已经叫人大吃一惊了,居然还带着据称是傻子的赵大小姐,简直是匪夷所思到考验人的智慧。
“你没瞧见你皇婶母吗?”为何而来显而易见,无须多说废话。
“皇婶母……”他嘴巴干涩地冷抽一下。
上官辰实在喊不出口,赵若瑾足足小他八岁,还是个尚未及笄的姑娘,而他又和她妹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姊妹俩像得如同一个人,叫他如何将两人的影像分开。
“宁语嫣,你说本王像块肥肉?”她敢咬上一口吗?
宁语嫣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两下。“皇舅舅,我也就说说而已嘛!你干么较真,肉要是不肥怎么会有人来抢。”
她语气很酸,暗讽某人横刀夺爱,她是被抛弃的人还不能说两句酸话呀!叫她受气她可不依。
“什么抢,会不会说话,甥舅成亲象话吗?”就算成亲对象不是她,他也不会允许这么荒谬的事。
皇上急昏头了,尽出昏招。
宁语嫣不服气的回了一句,“那是皇上舅舅的意思,皇上是天,说一无二,谁敢说他是错?”她娘说了,不要惹皇上舅舅生气,天子一怒,尸横遍野。
“那是说本王错了?”扁平的声音似从喉咙压出,冷得骇人。
“我……不敢。”皇舅舅欺负人,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嘟囔。
“不敢不是不会,跟你娘说,不要把主意打到本王身上,别以为本王不晓得谁在皇上耳边说三道四。”要不是她为讨皇上欢心而说些无意义的话,皇上也不会想到远在西南的他。
皇兄,你看咱们静王皇弟年岁不小了,也该讨个王妃了,咱们也不能给他找个出身太好的人家,怕拴不住他反而让他飞得更高,不如找个他亲近的却忠心皇兄的人……
有些事禁不起查,尤其是皇宫里几乎没有秘密,上官静早些年就安插些钉子在宫里,皇宫内发生的大小事他皆了若指掌,因此指婚一事才起个头,他便立即能得知消息,及时做好完善的处置。
“我娘哪有做什么,她还不是为了皇舅舅着想……”他都年过二十了,难道不该立个王妃吗?
而皇上舅舅便把她这外甥女推出去,做为拉住西南的绳索,藉由她来探知静王接下来的动静,她根本是枚棋子。
宁语嫣气呼呼地想通她是被利用的暗棋,皇上舅舅不是疼她,而是觉得她合适,傻一点的女人能毁掉一个男人。
“嗯——”上官静目光一横,蛮横骄纵的娇娇女随即脖子一缩,安静得有如刚受孕的蛋。
看着仿佛缩小版的皇家内斗戏,赵若瑾无声地觉得好笑,叔叔、侄子、外甥女原本应该是情感最紧密的一家人,可是因为生在皇室,他们成了最亲近的陌生人,彼此防备。
她真的不想加入这么“和乐”的大家庭,人人戴着面具过活多辛苦,咻!咻!咻地冷箭随时都在,一不小心脑袋多了个洞。
“皇叔父,难得碰在一块,就让小侄作个东,请你和……呃,小皇婶母到酒楼用个膳,大家都相熟,不是外人。”看着机不可失,上官辰把握送到眼前的机会,热络相邀。
“本王……”有事。
已经够受皇上猜忌了,上官静并不想和任何一位皇子走得太近,可是他拒绝的话语还在嘴边就被赵若瑜破坏了。
“好呀!到我开的酒楼,这顿饭钱要让我赚。姊姊,你没去过几回吧!这次一定要尝尝大师傅的手艺,保证你吃过还想再吃,吮指回味。”换汤不换药的赵若瑜照着现代广告词,她眼神凶狠的挽住姊姊的手,威胁她不许拂了妹妹的面子,姊姊有了静王这个好归宿,那么太子就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