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这样讲很不公平喔。伍长峰一脸屈辱,望着老人离去的背影。
“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你不肯嫁给我是我的错?”
“这跟个人形象有关。”恕仪只能同情地望着他。
他扁了扁嘴。这就是跟乖乖女谈恋爱的坏处,每个人都直觉认定他是那个恶男。
算了,吃饭。
“我昨天在凯悦遇到陈老师,她和她丈夫正在跟别人谈事情,我就没过去打招呼。”等食物送上来,他嚼着凉面闲聊。
“他们可能在和未来投资人吃饭吧。”她舀一匙奶酪,喂进儿子的嘴里。
小家伙已经懂得分场合。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他妈咪会准备一小碗让他捏着玩,藉以体验食物不同的触感。如果待在外头用餐,他就知道这一餐只有吃、没得玩,顶多就等妈妈喂他时,含在嘴里咋嗒咋嗒地发出声音,玩够了才吞下去。
“秋声园的营运不是很正常吗?为什么开始找起投资人?”
“秋声园以往是以花艺班为主,陈老师和她先生商量过,想把书法课并进来,把规模扩大成全面性的才艺班。”她皱皱鼻头。“可是我喜欢原来简单朴素的定向。投资人一多,规模一大,就表示人事问题也复杂了。”
她可以预见秋声园从现在温馨的小花艺班,变成有发展、有规模、可是空洞冰冷的大型补习班。
“你为什么不告诉陈老师自己的想法?毕竟你也是股东。”
“我只是小股东而已,力量有限;再者,扩大营运对多数的老板都是好事,只因为我自己不喜欢就擅加阻挠,好像有些过分。”她撅撅地叹口气。“算了,再看看吧。小祈,你那口奶酪含好久了,快吞下去。”
“噗噗噗。”小家伙开始制造白色的泡泡。
“儿子,这样很恶心耶!我还在吃饭。”
小家伙咕嘟一声吞下肚,对老爸得意的咯咯笑。
“这个时期的小孩子开始在培养感官体验,都喜欢玩食物。”她笑出来。
他摇摇头,拿一块面窝窝开始嚼。
“那你有什么打算?”
“其实……”她深思了一下。“我有点想换工作。秋声园那里,就留着股份继续当股东,然后我另外找一份比较单纯、清闲的工作,一方面可以多点时间照顾宝宝,另一方面也可以专心做压花。”
“我赞成。”
环境单纯呢,就表示野男人不多;清闲呢,就表示花在他和宝宝的时间更多,他当然求之不得。如此一来,他说不定有更多机会拐她回家当老婆。
说起讨老婆这件事,伍家公子真想为自己一掬同情之泪啊。
几年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他石头的地位依然不变。
恕仪的态度表达得很清楚,任何人想娶走李家的女儿,都得上门提亲,明媒正娶,她绝对不会再做私自嫁奔的事。
而老爸那头,其实提起恕仪时已不再带有那种轻夷的语调,只是老人家好面子,拉不下脸来示弱。而有了孙子当缓冲的母亲,更是早已全面投降,只是碍于丈夫的颜面,不好明着挺他。
于是,他只好继续和儿子、“老婆”分住两处,顶多偶尔哄得孩子的妈让他留下来过夜。
唉,他们相识六年,她还帮他怀过两次孩子,生下其中一个,他至今名不正言不顺,莫非造化弄人也?
慢着,她刚刚说什么?一份单纯、清闲的工作?有充足的时间创作,又方便照顾宝宝?
伍长峰回头看向门口。
有什么选择,比把她弄到自己人的地盘上更四平八稳?
呼呼呼,看来老天对他还是挺眷顾的。
* * *
乍暖还轻寒的时节,细雨入了夜方歇。
一洗月光投射在窗旁的软榻上,纤薄的被单罩着一缕纤薄的身姿。
夜袭者站在床前,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佳人在睡梦中嘤咛一声,翻了个身,薄被单滑退几分,露出T恤领口一大片粉光如雪的肌肤,浑不知自己即将成为夜枭口中的大餐。
夜袭者眼中的亮光更盛,那清清楚楚的欲望与企图,不会让人错认。
几朵暮云悄悄掩住白玉盘,仿佛不忍让纯洁的月光看见即将发生的事……
早虫唧唧。
她浑身酸疼地睁开眼睛。
昨天明明十点半就上床,前半夜还睡得非常好,为何像被车子辗过一般?
嗯?身后贴着她背的那一大片热源是……她霍然转过头。
“你……你怎么会跑到我床上来?”
伍长峰咕哝一声,埋进她的发丝。
一只手比他更坚持,轻轻拍他的颊,直到他不耐烦地低吼。
“谁啦?”
“不然你希望是谁?”她愠恼地问。
嗯,一张开眼就看见她的感觉真好。
“早安。”他不由分说,硬索了一个吻。
“等一下……”她挣扎着从狼吻里逃生。“你是怎么进来?”
“那有什么难?我打电话叫陈总管替我开门,大大方方就进来了。”
“你你……你要陈陈……那那……那他不就知道……你你……你在我这里过夜?”恕仪的睑蛋刹那间烧红如火。
“宝贝,冷静一点,你开始结巴了。”
这一点都不好笑!她跳下床,来来回回踱步。
“伍长峰,我已经事先警告过你,我搬进伍家大宅之后,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便留宿,不然……不然被其他佣人看到,我多尴尬。”
“所以我一开始就不赞成你搬进来,谁教你不听。”他翻开被单,伸了个懒腰,对自己傲人的裸身毫不遮掩。
“这是老夫人的好意,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她的俏颜染上一抹嫩红。
余克俭半年前搬到俭园去,老夫人想,孙子原先住的小楼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上任三个月的私人助理搬进来。
恕仪自己则是认为,小楼位于宅院后方,有独立的出入口,既能保有隐私,到大宅子上工也很方便,省下来的通勤时间可以全花在宝宝和创作上,所以就同意了。只有他这个浪子,老是嚷着自己权益受损,非要她回绝不可,最好是搬回家跟他一起住。
“你不好意思拒绝别人,就好意思拒绝我?”他瞪眼。
“你……反正以后你不可以在别人面前对我动手动脚,听到没有?”
“你放心吧,没人敢惹余奶奶身边的人,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他没好气道。
余奶奶最讨厌下人乱嚼舌根,那些家伙顶多就是心里瞎猜,还不至于白目到跑来向她探问……慢着,他干嘛这么委屈?还得当她的黑市情人。
“我话说在前头,假如你敢叫儿子在外人面前唤我‘叔叔’,我不会善罢干休。”
老实说,恕仪还当真如此考虑过。然而一瞄见他的雷公脸——算了,顶多以后他来的时候,她避着一点。再不然就是叫他跟儿子玩的时候,把旁边的佣人摒下去。
“你该回去了,今天不是还要上班吗?”
他瞄了下腕表,才五点半而已。
“不急,时间够我们再做一次,”他拍拍身旁,勾起一抹邪邪的笑。“回床上来嘛!”
她红着脸,命令自己不可以屈服在他性感的诱哄下。
“我要准备上工了,你赶快起床回家!”
果然等她清醒的时候,甜头比较不好采。他咕咕哝哝的起身着装。
临走前,犹做挣扎。
“你确定你真的不想……”
“不想。”
砰,门当着他的面关上,
伍长峰巴不得用眼光灼穿它。还有没有更过分的?
“记得走后门。”
* * *
哗啦哗啦的快步声,大队人马从医院外冲进来。
“把诊疗室空出来,立刻请手术室的人准备好。”值班医生吼着护士,病床刷刷刷推过走道。
凌晨六点,阳明山上发生交通意外。一辆小货车煞车失灵,冲上对向车道,撞到山壁。迎面而来的BMW为了闪避来车与晨跑的人,冲下三公尺深的山沟,还有几位无辜路人受到擦撞伤。
急诊室一早就送来五、六车伤患,医护人员登时手忙脚乱。
“BMW的驾驶呢?”
“他的意识清晰,左大腿有复杂性骨折,其他部分没有明显外伤。”
“通知他的家人了吗?”
“他弟弟正在赶来的路上。”
“好,派个人去向他说明一下,签好手术同意书之后立刻送进第二开刀房。”医生匆匆走开。
“呃……”
“还有什么事?”不耐回头。
“我刚刚向他说明完毕了。”
“然后呢?”
“他笑了。”
“……什么?”
“他在笑,”护士用力点头。“而且笑得很开心。”
果然,急诊室一角发出宏亮的灿笑。
“哈哈哈哈哈——”
怎么会有人听见自己跌断腿还笑得这么开心?
“八成是受刺激太大,暂时性的歇斯底里。”值班医生做出结论。“记得找精神科的大夫一起会诊。”
* * *
忽然间,上帝安排好了一个最完美的破冰布局,伍长峰的世界陡然绽放光明。
星期日一大早,电话声催破了小楼的宁静。
“恕仪,是我。”他愉快的声音传过来。“我现在坐在轮椅上,不方便去接宝宝,能不能麻烦你把小祈送来我家?我爸妈想念他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