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水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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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去尤似乎被他们的争执所惊扰,在摇篮里咿咿呀呀上得到支持和肯定的力量。“不是……”

  “就是这样。”他抓握住她的肩膀,拒绝让她回避自己的表露。有太多心语、太多相思他早就想尽情地吐露出来。“你理该成为我的妻子,去尤理该出世为我的女儿!”

  “不!我不记得你。”她哭出声。“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朋友,一个照护我和女儿无微不至的朋友,除此之外,我……我对你产生不了其他感情。从我第一次在医院中醒来,睁眼看不见任何相识的人,只有他,带着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站在我眼前,我的心就再也装不下其他男人了。或许在你眼中我是个负心人,你尽可以怪我、恨我,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只爱他,只想念他。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拥着女儿哭坐在摇篮旁。

  一句对不起又能挽回什么?他颓唐地垂下头。无力感打从心底辐射向脑际。

  他苦苦等待了两年,心底原本还存着一丝侥幸。既然楼定风生还的可能性不高,或许他和水笙仍然有机会,时间一久,无论她多么思念楼定风,炽热的心终究会淡下来,但是──

  早该死心的。水笙不再是他的人了!早该死心的──

  “抱歉,我不应该增加你的压力。”疲惫地抹抹脸。“你休息一下,我先出去。”

  衰老的脚步踅离花厅。

  既然老天设下另一番安排,世上的凡夫俗子除了照着走,又能如何?

  无话可说……

  入夜,心情稍微平定之后,她拍抚着婴儿床里安睡的小宝宝,拿起无线电放拔给江石洲。

  “大嫂,你的身体好点没?”自楼定风失踪的消息暴光开始,他便改称她大嫂,言下之意便是以她的自居,从今而后该互相照料了。“如果你在巴西住得不习惯,坐完月子后干脆迁回流金岛,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岛上少了一个令她悬心的人,搬回去又有什么意思?

  “不用了。”她苦笑。“等孩子大一点,我再带她回──”

  一根冰冰凉凉的金属管忽然抵住她的后脑勺,她的话声嗄然中断。

  “也好。”彼端的江石洲仍然没察任何异状。“对了,你何时回来出庭?警方指出他们虽然掌握了足够的物证,证明八个月前确实发生了谋袭的案件,但是,依旧缺乏直接的目击证人指认凶手是唐氏兄弟,所以需要你回岛上走一遭……”

  嘟──

  来人接过她的话筒,切断两人的通讯。

  “章小姐,好久不见。”粗鄙的男中音。

  唐正文,谋害楼大哥的主凶,她化成灰也记得他的声嗓。

  “看来你日子过得不错,保养得美美白白、漂漂亮亮的,我和我老弟可没那么好运了。起来!”唐正文硬拖着她往房间走。“施长淮呢?”

  “在他房里。”她暗暗祈求小去尤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哭闹起来,引起他的注意力。

  “哦?真奇怪,他明明哈你哈得要死,既然楼定风翅膀掉了,他还客气什么?要是换成我,不知道已经上你几次了。”湿暖的暧昧气息呼向她的耳朵,她竭力捺下作呕的感觉。

  “你想干什么?”

  “我这个人对你没有偏见,但是为了我和老弟的未来着想,只好选择铲除两位挡路的目击证人,你不见怪吧?”他拉开房门,又推她一把。“走,咱们一起去拜访那位多情重义的施先生,带我去他的房间!”

  水笙的心头凉了半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唐正文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他们,今晚想来是凶多吉少了。与其两个人一起死,不如她牺牲自己向施长淮示警。

  主意既定,她突然伸脚勾倒身后的人,跳开他的钳制放声大叫:“长淮──”

  第一个对她的尖叫有反应的人,是楼去尤。她忽然从梦中惊醒,咕哝两声,张开嘴巴跟着哭了起来。

  “妈的,贱货!”唐正文没想到她竟然敢在左轮手枪下捻虎胡,当场破口大骂。“你以为我的枪拿着好玩的?”小婴儿呜呜咽咽的哭号声吵得他心烦,对准水笙的枪口移向小床铺。

  “闭嘴,小野种。”

  “住手!”她大惊失色。“别伤害她。”连忙揉身扑向婴儿床。

  所有事件在一刹那间完成。

  她扑向女儿的同时,房门和阳台门同时飞撞开,各有一道黑影欺向两个方位。从阳台跳进来的人影距离她和小宝宝较近,眼前一花已经挡在她们身前。

  唐正文选在这个时刻开枪。

  从房门冲进来的人形随即扑倒他,两人在地毯上激烈地纠缠。

  来人是施长淮。他以全身的重量压制住唐正文,并且扣住他持枪的右手,用力打向花岗岩制的小石桌。才敲了两、三下唐正文的指关节就沁出血丝,痛叫着松开手枪。

  施长淮趁机反扭他的臂膀,夹手抢过地上的致命武器,而唐正文甚至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一切便已宣告结束。

  水笙愣愣地呆坐在地毯上,眼前龙争虎斗的场面完全飞出她的视界,即使女儿惊哧的哭叫声亦唤不回她的注意力。

  她的眼眸,定在从阳台扑进来的人身上。

  “该死,又中枪了。”他抚着肩膀苦笑。“我今年八成和枪械犯冲,上次射中的三枪才刚愈合,肩膀上又多了一个洞。”

  楼……楼定风?

  真的是他!

  骇异、惊喜、不信、难舍、思念……种种复杂的情绪在她脑中冲撞,激荡得她头晕脑胀。紧绷了近一年的心弦忽然崩溃决堤。她的泪水逐渐在眼中汇聚。

  “喂喂,别哭,千万别哭!”楼定风好不容易克服肉体上的痛楚,一旦迎上她的眼眸,脑中的警报器霎时当当响个不停。

  太晚了!集汇的清泪化为水珠,偷偷滑上香软的玉颊,一颗、两颗、三颗……

  “哎,你别哭。有什么好哭的?”他分不清自己的头比较痛,还是伤口。

  “你……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控诉性的泪水泛滥得益发恐怖。

  “我身不由已呀!”

  显然这种情况很难在一时三刻之间分辨清楚。

  “对不起,插嘴一下。”施长淮一记重拳敲昏唐正文,挽着他走出门外。“你们慢慢谈,我去报警,顺便叫救护车。”

  两人继续夹缠不清,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和离去。

  “我掉进海里,被菲律宾的渔船救上来,等他们收网靠岸之后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

  小宝宝又咿咿哇哇哭得更大声。

  “你上岸之后为什么不回来?”她抱起女儿拍哄,含泪逼问他,景况像煞了苦情母女的连续剧照片。

  “船上的医疗设备差透了,我的伤口受到感染,在医院里多躺了两个月才出院,而且那还只是第一次手术而已,一颗子弹卡在我的静脉血管壁上,当地的小型医院设备不够行,临近借不到‘人造心肺’,医生只好先开刀帮我稳定伤势,但是子弹仍然留在体内。直到上个星期才真正拿出那颗血管壁的铅弹,确定我的老命保得住,于是我立刻打探到你消息,动身来找你。”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预先在瑞士银行开立了户头,才没被那群吸血成性的医生和船员榨干。否则在那种见钱眼开的地方,少了银两做为后盾,即使他在医院里流血至死也没人理他。

  “那你也应该打电话回来呀!”

  “何必?”他叹息。“如果我最后没能幸存下来,干脆让你以为我一开始就掉下悬崖死了,也好过伤心两次,不是吗?”

  居然说这种话!

  “不是、不是、不是!”她抱紧女儿,两人一起放声大哭,“无论你是死是活,好歹也该让我陪你走完这一程,你怎么可以剥夺我身为妻子的权利!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七字真言。

  “你狠心丢下我跑掉,害我和去尤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我一点也不关心女儿的培养与幸福,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你根本不爱她,根本不爱我!”

  “我──”他被骂得哑口无言。才短短几个月而已,她的口才竟然进步得如此神速。谁教她的?

  可恶,一定是那个施长淮背地里扯他后腿!

  “不管你了,女儿你自己照顾吧!既然你不稀罕我,我何必稀罕你女儿?”她赌气道。

  小婴儿刷地塞进他怀里。楼去尤原本正要止住哭声的,忽然见到另一张陌生脸孔,顷刻间哭得更大声。

  “水笙……”楼定风手足无措。拜托,他为了救她们而中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为何她拼命折腾他呢?“宝宝乖,别哭别哭!”新版的七字真言。

  女儿长得清秀可爱,与她简直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当然满意得不得了,可是……

  老天,两个哭泣的章水笙!他该拿她们怎么办才好?

  尾声

  瑞士,阿尔卑斯山脉的小村庄。

  楼定风推开后门,加入娇妻和爱女晚饭后的乘凉行列。山风送来恬淡舒爽的青草气息,混着水笙身上淡淡的优雅香泽,诉不尽的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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