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香儿被她的举止吓得羞红了脸。
确定他没事之后,潋滟就开始兴师问罪了。“应多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爬到我的床上!”
应多闻被她多变的神情给逼得哭笑不得。“这是我的床。”
“你的床?”她看向四周,神色微变,正要问香儿她怎会睡在这里,却蓦地想到昨晚自己实在是困到不行,看到床就自动爬上去……轻咳了两声,她有些赧然地垂着脸道:“真是对不住,是我叨扰你了,你休息吧,我先回房了。”
话落,她赶紧跳下床,随便套了鞋就跑了。
丢脸!丢死人了,她简直是作贼的喊捉贼嘛。
“昨晚就跟你说回房睡,你就说没醉,结果咧,赶我把东西拿回房,你就爬上他的床了,这要是在寻常人家里,你的清白就已经毁了。”
潋滟抱着头哀哀叫,可惜香儿还是没打算放过她,在她耳边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指天立誓不再犯,才肯放过她。
而连着几天,潋滟根本不敢踏进应多闻的房里,只因实在是太丢脸,丢脸到无脸见人,直到她再上工之前,反倒是应多闻踏出房找她。
“你可以起身走动了?”潋滟觉得感动不已,就像是捡了只小动物,从奄奄一息养到活蹦乱跳,太让人有成就感了。
应多闻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道:“我想擦澡洗头。”都几天了,他要是还下不了床,他大概也废了。
“喔,香儿,你去准备。”
香儿应了声便到后院小厨房准备。潋滟则是打量着他,确定他的气色真是好上不少,于是她对他说:“你把手举高看看。”
应多闻不解地微挑起眉,但还是听她的话试着举高,可惜左手只能抬到一半。
“请问你这样要怎么洗头?”她替他换过药,当然知道他最深的伤势就是左肩到胸口,那种伤势才养了个把月,要说能全复原,她才不信。
“右手也能洗。”
“你确定不会弄湿伤口?”她眯眼问,不等他应声,她便道:“我帮你洗吧。”
“不成。”他想也没想地拒绝。
“为什么?”她声音拔尖的问,这是什么状况?她是好心助人,却被无情拒绝?
“不妥。”
“哪里不妥?”
“就是不妥。”
“那天我们睡在一块的时候,你怎么没跟我说不妥?”她没好气地道。
抱在一块,睡成一堆都无所谓,洗个头就这么多规矩,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你……”
“潋滟,应三爷。”厅外,竹音三步并作两步跑来,手上还端了个食盒。
“竹音,你怎么来了?”潋滟诧问着。
今天是年初十五,她推荐菊姨在邻近后院处的梅园办了灯会,竹音今晚应该也会入席,怎么都快掌灯时分了,她还溜过来?
“我方才去厨房确定今晚的菜色,听见赵大厨子说应三爷的药跟鱼汤已经弄好了,所以我就顺路送过来了。”竹音话是对着潋滟说,然而目光却是不住地往应多闻身上飘。“三爷,先喝点鱼汤吧。”
说着,就将食盒往桌面一搁,开始张罗了起来。
第四章 多了个倔强的随从(2)
“竹音,先等一会,多闻他要先擦澡,待他擦完澡再喝。”潋滟赶忙将盅盖盖上,就怕天寒,这汤一会就凉了,添了腥味。
“擦澡?三爷能擦澡了吗?不怕沾湿伤口?”
“可不是,我正在说他呢,可他……”
“我来帮忙吧。”竹音开口打断她未竟的话,脚步已经飘到应多闻身边。“以往我还在家里时,弟妹们都是我照料的,替人擦澡洗头什么,我都很在行。”
“竹音……”会不会太主动了一点?那家伙很讲究礼教的,不可能让她近身。潋滟正打算要劝退竹音,却听应多闻开口。
“那就有劳竹音姑娘了。”
潋滟当场呆住,不忘用力地掏掏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等到一会香儿差人将热水给端进了侧房,竹音就很自然地跟了进去,应多闻完全没有阻止她。
“小姐,你被雷打中了?”香儿回头正要问那鱼汤跟药要不要先搁到炉上温着,却见她脸色难看,小嘴抿得死紧,像在隐忍什么。
“冬天会打雷吗?”潋艳横眼睨去。
“偶尔。”香儿很老实地道。
潋滟抽了抽眼角,闷不吭声地往雕花团椅一坐。
香儿见她像是生着闷气,只好径自将汤药拿到炉子上温着。
“不用温吧,一会他出来就要喝了。”潋滟托着腮,气呼呼地道。
“洗头又擦澡的,要费上不少时间呢。”
潋滟翻了个白眼。“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标准,我要帮他,他说不妥,竹音主动要帮他,他就说劳烦竹音姑娘……香儿,你倒是说说,他到底在想什么?”是瞧不起她吗?
香儿心里闷笑着,表面上假装很认真地思索,半晌才道:“竹音大了小姐两岁,他应该是认为竹音比较帮得上忙。”
“我说香儿,这跟年纪没什么关系,我已经跟竹音一样高了。”
“力气却不一样大。”
这一点,潋滟反驳不了,暗暗决定自己要练练力气,绝不再教那家伙把她给瞧扁了,竟敢当着她的面给了两种版本的选择,简直是气死她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外头的天色都暗了下来,潋滟不禁催促着,“香儿,你去跟竹音说一声,时候不早了,她要是不赶紧过去梅园那头,被菊姨发现,到时候就有得她受的。”
“嗯……再等一下。”
“为什么?”再等,竹音可是会挨上一顿骂的,外加腿上两枚瘀青。
“擦澡擦得有点久,所以我觉得要再稍等一下。”
“嗄?”听香儿那种牛头不对马嘴的说法,潋滟不禁侧眼望去,就见香儿脸上浮现了可疑的绯红,她先是疑惑了下,而后像是想通什么,喃喃道:“不会吧,免费招待吗?”
“小姐……”香儿闭了闭眼,不明白她既然意会了又何必说出口。
“不会吧?”潋滟还在不可思议,他的伤很重耶,大夫都说了能救回他是老天恩赐的,他那身体真能……
“竹音出来了。”
香儿在她耳边低语,教她猛地抬眼,就见竹音似是有些失魂落魄,手上还捏了个锦囊。虽说距离远,她瞧不见上头的绣样,但竹音最拿手的就是针线活,那锦囊肯定是她亲手做的,而这状况……
“唉呀,天都黑了,我得要赶紧到梅园了。”竹音一走到厅口,瞧见外头的天色,吓得花容失色,拔腿就跑。“潋滟,香儿,我先走一步了。”
“慢走。”潋滟托在腮边的长指轻敲了两下,想了会便起身朝侧房而去,门也没敲地推门直入。
房内,正穿上中衣的应多闻眉头微皱,侧过身系了绳后,沉着脸道:“要我说几次男女有别?”
“刚才你跟竹音怎么没有别?”她没好气地朝他走去,随即便伸手想翻开他的中衣,却被他一把揪住手。
“潋滟。”他沉声斥道。
“你换药不给看,可至少要让我知道你好到什么程度吧?”她有一种被视为登徒子般的厌恶感觉。
“至少我已经可以行动自如。”
潋滟双手一摊。“由着你吧。”反正他就是排挤她嘛,无所谓。
“小姐,我把鱼汤和药端过来了。”香儿在门外唤着。
“端进来吧。”潋滟往椅上一坐,示意他过来。
待香儿将鱼汤和药搁在桌面,应多闻不禁微皱起眉,道:“下次别再准备鱼汤了,我不喜欢吃。”这一只银眼鲈叫价至少半两,以往他没看在眼里,但如今花的是她卖笑换来的银两,他是怎么也吞不下。
“不喜欢也得吃,给我吃干净。”还敢挑三捡四,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状况?
应多闻静静地喝着鱼汤,见她只盯着自己,不由得问:“你晚膳用了吗?”
“还没,待会要过去梅园,现在不急着吃。”
应多闻眸色黯了下,没再多说什么,反见她像是有话要说,却不好开口,于是便问道:“有事?”
潋滟垂睫忖了下,是有事,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照方才竹音离去的模样看来,她几乎可以笃定两人之间绝对不像香儿所猜想,而竹音拿在手上的锦囊,肯定是他不肯收……
她懒得迂回了,开门见山地道:“多闻,竹音喜欢你。”
“谁会相信花娘的真心?”他连家人都信不过了,更遑论是花娘。
潋滟楞住,压根没想到他竟会吐出这般伤人的话,尤其他刚刚才劳烦竹音帮他洗头擦身,过河拆桥也不需要这么快!“应多闻,你给我收回这句话,否则我会觉得我白救了你这个人。”
“她只是个花娘。”他压根不认为自己说错什么。
潋滟沉着脸冷着声道:“我也是个花娘。”原来,他是这般看待花娘的……他这个混蛋又怎会知道沦落青楼的姑娘,被迫卖笑到底是什么心情,她甚至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救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