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妳管我卫不卫生。妳不想赔钱是不是?好,没关系,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兄弟来。」痞子转回车子,也执起行动电话联络同伴。
事情真的大条了!郑清宁焦急得团团乱转。
临时却教她上哪儿找个嗓门压得过对方、不畏恶势力的人?
妳任何时候都可以联络我!安继方的名字顿时降入她心头。
对喔!这男人发起火来也满霸道的,或许可以找他。而且青青是他女儿,女儿落难,请老爸出面解决,应该很合理吧?
她不暇细想,从皮包里翻出名片──她也不明白自己把安老头的名片随身带着做什么──拨下他的专线号码。
线路响了五响才接通。
「喂──」死气沉沉的接应声传进她耳朵里。
郑清宁实在觉得很糗!上回还信誓旦旦地命令他不准上门纠缠,结果人家乖乖听话,好几天没一通声息,反倒是她主动联络对方来着。一旦听见安继方真实的声音,她的舌头忽然打结,别扭得忘记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喂?」安继方有点不耐烦了。「是谁那么无聊,打电话干么不出声?」
「是我……」
声音虽然简短且细如蚊蝇,安继方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是宁宁!她居然打电话给他。
「宁宁,是妳,妳在哪里?有事吗?你好,吃饱了没?」他惊喜得语无伦次。
「我在忠孝东路上,正要上馆子吃饭──」她的舌头仍然不灵活。
安继方乐得晕陶陶的。宁宁打电话告诉他要去吃饭,这是不是代表她想和他共进晚餐?他的眼前立刻浮起两人在烛光中执手互望的美景。
「妳打电话给我的目的是?」他屏住气息,生怕自己漏听了她的邀约。
「我──出了车祸。」
「什么?」汽油弹再度爆发。是谁有那么大的狗胆去撞他心爱的宁宁。「妳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可是对方好凶,一直嚷着要叫兄弟来修理我们,青青也在旁边。」她赶紧把焦点人物的大名抬出来。
「青青也在?那阙小子呢?」有阙子衿稳住场面,她们比较安全。
「我联络不到他。」郑清宁嗫孺道。「你快点过来,我们就在忠孝东路三、四段的交接口附近,离你的公司只有几条街──哎呀!」
「宁宁,怎么回事?说话呀!宁宁!」他一迭声嚷得惊天动地,线路彼端却杳无人声。
清宁结尾时为何以一句「哎呀」收场。莫非她和青青被──
安继方飞快抢过车钥匙,狂奔出公司大楼。「宁宁,我来了!」
* * *
郑清宁愣看着手中的大哥大被凶神恶煞抢走,猛力掼在地上跌成尸骨散落的残骸。那个地痞不知何时已摸到她的身后行凶。
「喂喂喂!你想干什么?那是我的私人财物,你凭什么破坏?」青青奔过来,大有揪光他头发的冲劲。「我们正处在台北市内最精华的地区,到处都有目击证人,你少给我嚣张!」
「证人又怎样?妳有种拦下他们来帮腔呀!连警察都不过来管事了,其它人敢甩什么?我操妳个XXX。」地痞比她们俩更了解冷漠都市人的生态。「妳给我识相一点,拿个五万块出来补贴,老子就放她们走,以后不再追究!」
青青当然不甘心,谁错谁对还不知道呢!两方人马当场对骂起来。只不过对方的骂功比较高杆,语句中大量掺杂涉及人体器官的名词,以台语喝念出来往往唬得青青这半洋人一愣一愣的,还得顿下来想一想才能明了他的意思。
「说话这么脏?不要脸。」这是青青思路所及最严重的粗话。「算了,我不跟你吵,你只要赔还我行动电话的损失费,我可以不再追究,咱们各走各的路。」
各自趁早上路趁早好,她不想留下来和他强词夺理。
「哇靠!妳反倒向老子要钱?」地痞火了,反身回车上捞回一根球棒。「妳,妳的车子如果挨得住我的棒槌,老子赔妳十支大哥大!」
「喂!你想干什──啊!」
砰!富豪的引擎盖凹下一个大洞。
两个女人吓得手足无措。文明的台湾社会居然还有如此恶霸的家伙!她们简直秀才遇到兵。
过往的路人只敢远远看热闹,竟然没有一个带种的人出面帮她们解围,好歹也帮忙打个电话呼叫警察吧!
眼看他球棍瞄准挡风玻璃,就要再度往下挥出致命的一击,郑清宁连忙横在车头前方。
「住手!」
「住手!」第二声叫喝来自她们身后。
两个女人眼前晃过一阵旋风,再度回过神时,一条壮硕的铁汉已经插住痞子的脖颈,夹手枪过他手中的球棒。
「他奶奶的,你敢对我的女人动手动脚!」安继方咬牙切齿,巴不得拧下他的脑袋当棒球。
地痞的颜面胀成血红色。
「哗……」青青发出了敬畏的低呼。瞧不出她老爸耍帅时居然比约翰韦恩更性格。
「谁是妳的女人?你少胡说八道。」紧要关头,郑清宁仍然不忘红着脸蛋声明自己的独立权。
「喂,他们在那里!」痞子的后方随之出现三尾流里流气的人物。
「啊,有人对阿三动粗,大家快上!」一窝人虎虎生威地攻向「挑衅者」。
「阿方……」
「爸!」
两个女人胆怯地偎向他体侧。
「你们先上车!」安继方当机立断,先把老弱妇孺送到安全地区。
「青青,你快打电话叫警察。」郑清宁决定与他共守前哨。
「X你X!」痞子阿三挣脱他的铁掌。「兄弟们,大家上,今天如果不砸了这辆车,老子他妈的跪在地上替臭娘们擦皮鞋!」
完蛋了!青青冲回老爸车上借用大哥大,拨完一一九后缩在驾驶座上啃指甲。要命!这辆车是阙的心肝宝贝,若有重大损伤那还得了?
……不对,女友有难时,男人却不知躲到何方神地逍遥,他的烂车被砸翻了最好。
轰!战事爆发。
阿三恃靠同伴的人数比他们多出一位,大剌剌地抢过安继方手中的球棒砸向富豪挡风玻璃。
青青忙不迭跳出车外,加入父亲和准婆婆的阵线。
哗啦一声,就在围观民众的惊呼声中,玻璃挥落成千万块碎片。
其中几许芯片弹向郑清宁,她不禁轻呼出声,抚着香颈上的割伤败下阵来。
「宁宁!」安继方大惊失色,剎那间升起杀人的野蛮冲动。「他妈的,你们我死!」
结实的大块头揉身扑向阿三,欲置敌人于绝地而后快,另外三名幕僚发现自己的同伴被欺侮,随即呼喝一声,匆匆奔上前助拳。
一时之间五条大汉纠缠成不可解的麻花糖,拳脚共秽语齐飞。
两个女人登时呆了。
怎么办?警察呢?帮手呢?为何没人出面阻止他们?莽汉打混仗的局面绝非弱质女流所能干预的。她们该如何是好?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非常典型的女人劝架台词。郑清宁凝愣在战圈外围,除了无助的呼喊,别无其它方法。
青青可就不一样了。
「去你的,你敢搥我老爸!」她柳眉倒竖,用力拽下高跟短靴,带着一声吆喝跳上其中一个痞子的后背。
「青青。」郑清宁更呆。今晚出门之前,她万万料想不到会遇上路畔群架的场面。
「妈的,妳咬我!」混混将青青从背上揪下来,回头正想甩她一巴掌。
「妈的,你打她!」安继方气不过,缓出手来,挥出重量级飞拳击倒小混混。
「妈的,你打我兄弟。」阿三老实不客气地沦起球棒,一记硬棍偷袭到安继方的后肩。
哇!好痛呀!郑清宁替他感到椎心刺骨。
「妈的,你打我的男人!」她跟着褪下高跟鞋,不暇细想地敲上阿三那颗没多少脑汁的头壳。
「妈的,你们统统给我住手!」雷声霹雳的大喝突然中断激烈交加的扭打。
七个人正打出兴致,忽然有人不识相地插进来,妄想阻止他们扭掉敌人的脑袋,如此情况焉有不回头苛责的道理。
七束吼声同时响彻忠孝东路的天空
「妈的──」然后,一切声势随着焦点的逐渐清晰而僵住。
两名管区干员杵在富豪旁边,不怀好意的警棍敲点着左手掌心,脸上覆盖着邪恶而狠厉的笑容。
「对不起,打扰了。」警员甲尖刻着嗓子嘲讽道。
「大伙儿不妨上咱们派出所喝喝茶、聊聊天,你们意下如何?」警员乙提出足以荣获诺贝尔和平奖的议案。
七个人面面相觑。
难不成他们还有不去的选择?
管他的,除死无大事!安继方豪迈地想道。
* * *
待他们做完笔录,离开派出所,窗外的明月已经由东边移位到西向地带。青青瞄了一眼腕表,中原标准时间十一点整。大家都错过晚餐,肠胃已经叫嚣着饥饿的讯号。
「走吧!我们先送阙妈妈回去。」她有气无力地向老爸提议。「阙的公寓距离派出所最近,我们干脆送阙妈妈上他那儿住一宵,顺便讨点东西吃。如果他不在,我也有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