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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叮咚咚的箭头戳中铁锅,徒劳无功地颓跌在地上。他们俩直接撞出通道,正厅的两侧涌出六、七十名持刀的喽罗。

  “杀——”他们呐喊着包围上来。放眼望去,刀光剑影盈满视线所及的每个角落。

  前方百来尺的虎皮椅上,宋汉成好整以暇的端坐着,掌中甚至捏握着香雾蒸腾的醒酒茶。

  实战经验教会闻人独傲,一旦遭逢敌众我寡的局面,长久恋战下去绝对无法脱身,毕竟再厉害的功夫也敌不过人海战术,他必须出奇制胜。

  擒贼先擒王!他的眼角余光瞄向罪魁祸首。

  但宋汉成的外围环伺着层层叠叠的守卫,四平八稳地欣赏两名阶下囚努力做困兽之斗。

  “很辛苦吧,闻人独傲?”他的嘴角撇着凉蔑的冷笑。“想当初我那无缘的大哥也曾陷身于好汉敌不过人多的难处,既然你们同为总捕头,让你尝尝他曾体验过的滋味也好。”

  朝云蓦地从极度的哀绝中苏醒。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铁青着僵硬的脸颊。

  “没什么意思。”宋汉成扯着风凉话。“我那命薄的大哥无缘和弟弟一起长大,以培养手足之情,偏偏老天爷让他生成一张与我别无二致的脸孔。我那十七名扶桑仇家千里迢迢跑来中原寻仇,没遇见正主儿,却平白打死了我那无辜的大哥,让他无端端成了小弟我的替死鬼,我也觉得很遗憾呀!只能感谢他临逝不忘造福手足了!”

  事实真相仿佛一盆冷水,兜着她的头脸淋下来。

  “原来天哥白白当了你的替死鬼!”她的娇躯微微发颤,周遭的人声嘈杂在这一瞬间完全脱出她的意志之外。

  两年多以来,官府衙役寻遍了大江南北,却始终查不出半丝有关天哥遇刺的消息,当时大伙儿直呼奇怪。从出事地点遗留下来的痕迹可以研判,凶手约有十个人以上,属于集体性质的暗杀行动,无论道上兄弟进行得多么隐密,多少都会流露一丁点的蛛丝马迹,然而那伙人仿佛平空消失似的。

  原来他们压根儿不是中原人士,一犯完案便回到扶桑国。

  无辜的天哥平白送了性命,就只为了与他素未谋面的同胞弟弟生成同样的面孔。这教人情何以堪?

  “宋汉成,你即使杀头一百次也互不足惜!”她凄厉的指住他鼻尖。

  “可惜你这辈子永远看不到老子被人杀头的景象。”宋汉成依然悠哉悠哉。

  朝云蓦然冲向他,罔顾四面同时朝她招呼过来的兵器。

  “朝云!”闻人独傲斜斜插入她的去路,及时阻止她上前送死。“快退!”

  “放开我!我要替天哥报仇!”她张牙舞爪的挣扎。“让我杀了他替天哥报仇!”

  闻人独傲看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大厅主位,猛然震动袖摆,内力挥拂着满地打落的刀剑,有如机关发射般朝宋汉成疾刺过去。

  “啊!”宋汉成弯身窜进人丛里。

  好机会!闻人独傲连忙夹抱着朝云冲向通往出口的石道。

  全副武力就在此一击。

  七名挡路的喽罗被他撞开,彼此的头颅砰砰撞裂成迸射的脑浆。

  “快抓住他们!”宋汉成决计不容许任何囚虏活着离开。

  他们俩七转八拐的绕出通道。

  出口在望。

  闻人独傲用力跃出石洞。

  身后的杀伐声传来,他回身在洞口摸索几下,触到一处尖锐的突起,双手用力一扳,千斤重的断龙石忽地滑下,彻底阻断了内外的通路。

  “杀——”连迭叫喊的杀伐声完全被阻隔在石洞内。

  当初宋汉成设计这个机关,目的在于关禁前来赴宴的黑道人物,他万万想不到断龙石头一遭放下来,囚禁的对象居然是自个儿。

  “从里头一定打得开。”朝云仿佛可以隔着大石头听见他们试图扳开断龙石的杂音。

  “退开!”闻人独傲从怀中掏出预藏的火摺子,迎着夜风的来路晃燃了。

  宋汉成第二个料不到的意外——为了在他离开山洞后便于亲手炸死洞内的人,他吩咐手下将火药的总引头安置在洞外。

  他宁死也无法预料,如今居然形成内外位置对调的情况,他的仇家非但知晓引线藏匿的位置,还将他和数百名为非作歹的手下关陷在石洞内。

  闻人独傲从洞口的缝隙处挑出火药引线,将火摺子递给朝云。

  “点燃吧!替你的天哥报仇。”

  朝云接过生死之钥,脑中乱哄哄的鸣叫着。“其他人……”

  “里头的家伙个个死不足惜。”他摇首向她保证。

  朝云最后一眼打量这座软禁了她三个多月的黑狱。大理石洞依傍着一座平缓的小山挖盖而成,出入口处被人细心的以枝杈和嶙峋的奇石遮掩着,即使外人近距离努力地凝神查看,可能也找不出山腹内别有洞天的踪迹。

  洞口的断龙石微微摇撼起来,显然里面的新囚正想尽办法将巨岩往上顶回原位。

  时间不多了。

  她凝伫于夜风中,衣裾飘扬着,脑海不断环旋着亡夫的举止形貌——

  天哥……枉死的天哥……

  她细细咬住下唇,眼中含着珠泪,慢慢将火摺子凑近千百斤火药的引爆点——

  橘红色的火药一路烧进岩缝里。

  黑暗中,一切竟然显得如此宁静。

  沉厚的大理石原石阻隔了巨大的爆炸声浪,坚硬石质甚至维持着小山稳固的外形,仿佛山腹内的世界平静一如往常的暗夜。

  没有尖叫,没有轰隆声响,没有奔逃的人潮。

  足底的土地隐隐震动两三下,大千世界又恢复它一刻钟前的安稳。

  结束了……

  徐凉的微风袭来,风中带着青草香气,传散着真正属于大自然的馨香。

  闻人独傲敞开臂弯,玲珑的倩影毫不迟疑地扑进他怀中,此处才是真正维系她后半生幸福的避风港。

  历经了三个多月的劫难,今夜正式宣告落幕。

  两人抬头,仰望着黑绒幕中央最明亮显眼的发光体。

  原来——夜晚的明月,竟是如此皎洁可贵。

  第十章

  街南绿树春绕絮,雪满游春路。

  树头花艳杂娇云,树底人家朱户。

  北楼闲上,疏帘高卷,直见街南树。

  扬州的烟花春色自古以来一直令骚人墨客叹嗫,尤其时值稻花百谷即将落种的二月天,农地里的耕夫——植下精齐有如尺量的禾苗列,连空气间也翻泄着泥土的清芳。

  大批游客涌进扬州,目的便为欣赏诗词中“绿树春绕絮”的情景,而江边飘酒的柳絮垂落一地,一眼望去像煞了初雪堆满游春的路径。

  临着运河水畔,“烟波阁”纤秀的庭楼亭亭如玉笋,凡是前来的扬州欣赏风花雪月的富贵人家,夜里下榻的地点往往以经间为第一优先。

  入了夜的扬州各处青楼、酒馆仍然荡漾着一片丝竹和欢笑的声浪。

  烟波阁的二楼上房,一抹绝媚的倩影倚着窗儿静静欣赏扬州的夜景,楼下经过的王孙公子若无意间抬头发现她的芳踪,莫不想尽办法吸引美人儿注意,哪怕只是得到短短的一瞥,心也销魂。

  蓦地,美人儿身畔多出一道伟岸的男子身影。

  大伙儿见到,登时死了心。名花有主,而且“主人”器宇不凡,显然凡俗男子的气质万万及不上,既然如此,还是花钱买个有价的伴儿一块游夜河吧!

  “还不睡?”闻人独傲打横抱起美人儿走向软铺,轻柔地卸去她的绣花鞋。

  “我在赏月。”以往星星、月亮、太阳的景观她从没放在心上注意过,直到三个月暗无天日的软禁生活折腾下来,她才惊觉大自然的秀美是多么值得珍惜。

  “你已经赏了十来天的月,还嫌不够?”他温暖的唇掠过她的樱桃小口。

  原本他仅想亲亲抱抱而已,然而两唇相接后,他才发觉仍然不过瘾,索性霸道地封住她所有言语,也不期望听到任何回答了。

  “唔……”朝云开口正想回答他,却被他入侵的舌满面春风纠缠住。

  闻人独傲顺势将她压在自己身下,铺榻的干净味道混合着她沐浴过后的体香,瞬时令他产生阳刚而强猛的亢奋,手掌已经溜进她胸口的丝帛前襟。

  她浑身酥软得无法制止他,只能倾吐出细声细气的娇喘。

  “你知道吗?”她贴紧他的嘴唇轻喃。“我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

  “对我?”他不解地问。

  “不,对天哥。”朝云轻轻喟了一声。“过去这些日子里我反复自问,倘若今朝生还的人当真是天哥,而且与成亲之初同等的爱护我,我该如何抉择才好?”

  他的食指轻轻点住她的唇瓣。

  “即使生还的人当真是宋定天,我也不会将你还给他。”闻人独傲的眸中射出无庸置疑的肯定。“你是我的人,永生永世只能属于我闻人独傲,任何人都无法将你从我怀中抢走,无论宋定天也好,宋汉成也罢,明白吗?”

  多么霸道呵!

  她早该明白的。尽管外表冷静若磬石,其实内里的闻人独傲埋藏着火烈而执着的心,他会不计一切留住自己的珍藏,无论将会面临外在如何强悍的阻挠。他便是凭着这份决心闯出天下来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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