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氏帮腔,“是啊,姑爷真是说笑了,血缘亲情斩不断,父女见面自然知道对方身分,哪需要证明呢。”
苏胜雪却已经懂了姜少齐的想法,也打定主意不认,于是装出迷糊模样,“不瞒大伯,伯娘,我爹已经失踪多年,家中又无画像,说实话,侄媳妇真是不认得了。”
“你这丫头怎么不认自己的爹!”苏九爷怒道,“就算见面少,但也不至于不记得吧,我知道,你是记恨我当年流连青楼不在家里,后来又想把你卖掉去抵赌债,但最后到底也没卖出去,如今你孩子也生了,又何必如此耿耿于怀,我年纪已大,正是你该尽孝道的时候,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从此我们父女团圆,共享天伦之乐岂不是很好。”
此言一出,别说姜少齐跟苏胜雪脸色不好看,就连姜起跟卓氏都惊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年轻时候流连青楼,想卖亲女,现在年纪大了却要共享天伦?
姜少齐笑着摇摇头,“老先生此言差矣,不管做过什么事情,父亲终归是父亲,身为晚辈孝道还是要的,只不过你究竟是谁还是得弄清楚,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要我们夫妻尽孝。”
“我刚刚说了那些,还要什么证据?”
“那些事情只怕苏家上下都知道,现在凌家赌坊偶而都还会说起苏九爷想卖女抵债,要用这事证明也太为难了。”
谭氏眼见苏九爷要落败,连忙加入战局,“九爷跟小姐是亲父女,看一看就知道长得像,这不就是铁打的证据,姜大老爷,姜大太太两位瞧瞧,他们父女长得多像啊。”
别说,这样一对照,眉眼的确有那么几分相似,再看看苏九爷身边的小男孩,也隐隐有几分苏胜雪的影子。
卓氏皱眉,看来的确是亲家,但这种亲家好麻烦,显然就是上门要钱,而且以后会没完没了的那种。
“大哥,大嫂。”苏六娘的声音传来,“听说我九弟上门,我们姊弟好久不见,可得好好说上话。”
苏九爷一听,马上兴奋得从椅子上跳起来,“六姊姊,这死丫头不认我,你快点来跟他们说我是谁。”
就见苏六娘在傅嬷嬷陪伴下,提裙跨过门槛,环顾厅内一圈,对着苏九爷笑了,“还以为是我九弟,原来是你啊,族伯族娘身体可好,我出嫁后便没再见过了,听说你们一家搬往梅花府了?”
“六姊姊,是我啊,阿骞,你是把我认成谁了?”
“都这把年纪了还这么调皮,你明明是阿渺。”苏六娘温和一笑,“难得来兆天府,可去跟祖父母磕过头?
之前听说族伯身体不大好,搬往梅花府那样温暖的地方,可好些了?”
“不,不是啊,六姊姊,你仔细看看,我是阿骞!”
“我又不是老糊涂了,自己弟弟哪会不认得,你跟阿骞虽相似,但阿骞头上有疤的,你倒是回答我,去跟祖父母磕过头了没?”
“有疤的是阿淼啊,六姊姊。”
“好了好了,别闹了,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啊。”
苏六娘这一说,姜起跟卓氏同时觉得这是苏家旁枝,听说苏胜雪嫁得好,想来胡赖一笔。
苏九爷离家时,苏胜雪不过十岁,即使是亲爹,但长年不在家,又多年不见,记忆本就模糊,如果说上几件事情让她认下,以后不就“共享天伦”了吗?
但苏六娘不同,她出嫁时已经十七,自己亲弟哪会不认得,何况有痕没疤,这可不好藏啊。
苏九爷说了一番,苏六娘就是咬紧他是旁枝的阿渺。
姜少齐一笑,外人看苏六娘鲁钝无争,但能在大宅多年保身无恙,怎么可能没一点心思,看,他只不过让孙娘子去提一下让她别认,她不但装得很有那么一回事,还把苏九爷认成另外一个人。
“爹,娘,看来这人只是苏家旁枝想来讹诈,让他们出去也就是了,来人!”
眼见下人陆续进来,谭氏突然转向柳氏,尖声道:“大奶奶你倒是说句话,是你找上门的,总不会不知道我们是谁吧?要不是你说姜家银子多,认下亲事每个月都能有银子拿,我们哪会大老远过来。”
姜少齐往柳氏那边一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柳氏还是吓得一震,连忙否认,“不,不是我,我可没见过你们。”
嘴上否认,但那样子明明白白就是承认了。
姜少齐不想让苏家人看笑话,遂开口,“来人,把他们三人撵出去,敲锣打鼓告知经过的人,这人假装亲戚想来讹诈被揭穿。”
苏九爷气急败坏,“你们就不怕我出去到处说,让姜家成为笑话?大奶奶,你跟我说二房有儿子,将来那竹紫山上的温泉会馆是要给我外孙的,我要多少银子就会有多少,我大老远来了,这两个女人不认我,你总该给我作一下见证,当初找上门的不就是你的亲信,说自己姓柯,是你的奶娘,要不是她说得有理有据,我也不会放下舒服的好日子跋山涉水而来,你倒是给我交代一声啊!”
“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哪有遣人去找你。”柳氏结结巴巴,双手绞着手帕直发抖,“你,你自己想乱攀亲就诬,诬赖我,我不认得,不认得你。”
姜少齐冷冷看她一眼,见那谭氏又要鬼叫,十分不耐,“郭嬷嬷,记得提醒敲锣的人,这人是苏家两位小姐都不认的亲戚,一开口就想要银子,我们姜家有产业,但不想白给。”
郭嬷嬷含笑道:“是。”
下人千辛万苦把三人拖出去,姜起找个借口溜了,花厅上便只剩下姜少齐,苏胜雪,还有卓氏,苏六娘,柳氏,以及各自的下人。
苏胜雪知道现在该是自己说话的时候——惹事的是柳氏,不管卓氏还是六姑讨说法都是自降身分,只有她这个妯娌开口才不算奇怪。
“大嫂,我入门以来一直规规矩矩,不争不抢,尊你敬你,没想到你竟打听我族伯祖那边的亲戚,还让他们上门假装我父亲,幸好姑姑见证是远房伯父,不然我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这人一看就没安好心,我认下难免后患无穷,只怕姜家产业他都会白吃白喝闹上一番,但若不认,又怕姜家因为我而名声受损,当着大太太跟我六姑两位长辈,以及夫君的面,我要跟大嫂讨个说法。”
柳氏苍白着脸,抖着声音说:“我都说了我不知道,婆婆您相信我,我真不知情。”
卓氏叹气,她这蠢媳妇脸上就写着“是我做的”,还口口声声不知情。
真正聪明的是像苏六娘那样,大智若愚,明哲保身,而她这媳妇是蠢到极致,却自以为机灵。
万一亲事认下,麻烦的可不只苏胜雪,而是整个姜家,这蠹媳妇大概只想到让苏胜雪困扰,却没想过最后困扰的人会是谁。
“伯娘,这次幸好是六姑在,不然我可怎么办,我刚刚还想着总是一家人,若她跟我道个歉也就算了,可没想到她一点歉意都没有,这气若侄媳妇吞下了,只怕大嫂以为我好欺负,以后想着就来一次,侄媳妇不想没完没了。”
卓氏也很为难,苏六娘就在现场,她这大房媳妇惹出的问题,肯定要跟二房交代,罚月银显得太轻,但她好歹是大奶奶,难不成要挨板子?这板子赏下去,柳家肯定要上门讨说法。
“娘,我看这样吧。”姜少齐开口,“智哥儿由您来带,她则到城郊庄子三个月,反省过后再回到家里来。”
卓氏觉得挺好,三个月如果都还想不清楚,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了,“就这样吧。”
第10章(1)
三个月过得很快,柳氏回来后倒是乖了一阵,只是卓氏见智哥儿大了,实在不放心让柳氏带,没让孩子回到凤集院,而是继续养在漱石院,由她亲自教导。
很快的小暑到来,赵姨娘的那个京生侄子赵高升又来过水土了。
赵高升上次参加的科考一次录取五十人,但名次却会公布前三百名,基本上是为了告诉这些考生,好好努力,快到了,至于三百名外的,还差得远,缓个两次来也不迟。
赵高升上次排名九十三,算是相当好的名次,这次如无意外,应该可以入榜,所以姜老太当然更加欢迎,赵高升也没客气,带着依然是上次那个服侍他的小妾住进客院,卓氏另外派了丫头婆子服侍。
姜家都把他当成准进士接待了,姜老太对待赵姨娘也和善几分。
跟上次不同,卓氏还主动问起要不要办一下接风宴。
姜老太笑咪咪的说:“我都说以后不用问我了,你自己看着便行。”
“那媳妇就本着结善缘,给未来的准进士老爷办个接风宴,赵姨娘,你这两日想一想家乡习俗菜色,再跟我说怎么办好,大爷现在已经把家撑起来,银子方面不用考虑,总之让大家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