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已经丢了师妹,万万不能连她也丢了。
他连忙飞身上树眺望。
“柳姑娘?”
林间有白影一闪,云仰立时往目的地飞去。
到了左近,他藏在树上。
柳泌背对着他,委顿在地,在她身前的人赫然是孟珀。
“柳姑娘,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说了吧!何必零碎受苦?血羽翎在哪里?”孟珀美艳无比的脸上一片灿笑,嗓音苍老异常。
云仰二话不说,抽出腰中的长剑飞身下树。
孟珀万万料不到会有一个人像飞将军一样,从天而降,吓了一跳翻身跃开。
看清是云仰,她怒斥一声:“小子,你作死吗?”
仰回头看柳沁一眼。
她背靠着一棵树,双目紧闭,脸上的人皮面具虽然未退,可是露出来的耳朵、颈顶的部分,蒙上一层淡淡的青影,显然是中了毒。
云仰脸色铁青,不发一语,手腕一翻,一招“上下无怨”直取孟珀正面七处要穴。
孟珀武功本就不及他,又是突然被袭,只对了几招便左支右绌。
眼看到手的肥羊就在眼前,却横空杀出一个程咬金,她真恨不得当初在破庙里就结果了他!
“小贼,你现在动手也已经迅了。她中的是我的独门毒药‘蚀骨销魂散’,一开始只是四肢手脚酸软酥麻,一天之内周而复始;待酸麻的感觉来到心口会开始呼吸困难,精神越弱;百日之后酸麻感来到脑门,全身便如骨之蚀、魂之销,动弹不得,痛苦至死。”
“把解药留下!”他怒喝一声,继续攻过去。
孟珀又勉力挡了几招,眼看情况不妙,突然心一横,盘腿往地上一坐,索性直接耍赖。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就等着替你的亲亲小相好收尸。蚀骨销魂散天地之间只有我一人知道如何解,它的解药一做成便须立刻服下,否则别无效用。我身边现在没有,你想先杀了我替她报仇,也由得你。”
云仰的剑尖抵住她的喉间,惊怒交加。
“你若想保住她的小命,三个月后在此碰面,不管你们把血羽翎藏在哪里,自管去取出来,我们以物换物。东西一到手,我自然会奉上解药。”孟珀有恃无恐地站起身来,施展轻身功夫,一跃而去。
云仰知道追上她也无用,只得让她去了。
“柳姑娘?!柳姑娘?”他连忙蹲下来检查她的情况。
柳沁的呼息短而急促,过了好一会儿,终于睁眼疲倦地看他一眼。
她手动了一动,似乎想做什么,却提不起力气。
“柳姑娘,你要什么?”他贴近她身前问。
她再试了一次,这回终于吃力的提起手臂,把脸上的人皮面具一撕。
“……”云仰哑然无声。
在他眼前的是一名极美的姑娘,凤眼微挑,黛眉如山,肤光胜雪,嘴角一颗细细的小痣,彷佛生来那张唇就应该是抿着嘴轻轻笑着的,容貌娇媚万分。
此刻她星眸半合,额角薄薄的一层汗,似乎连呼吸都相当痛苦。
“柳姑娘,你现下觉得如何?”他不知该不该移动她,只能轻声询问。
她又坐了一会儿,睫毛颤动,终于慢慢地睁开来。
一颗大大的泪珠马上滑了下来,她赌气地转开头,闭上眼睛不理他。
“你走就走了,干嘛回来?你让我死在这里不就好了?”
明明是很任性的话,被她又可怜又倔强的说出来,在这张新的脸孔上说不出的动人。
云仰无心多欣赏她的美貌,只感到歉疚。
之前是因为打定古怪帮的人不会回来的主意,他才会放胆把她一个人抛在荒山野地。平心而论,当时多少有一点吓吓她的报复心理。
谁知孟珀会折返回头,以至于让她生受这点磨难。
他确实是托大了。
“柳姑娘,是我的不是,你让我把脉瞧瞧。”他伸手去探她的手腕。
柳沁恨恨地将他的手拍掉。她此时软弱无力,本来是拍不开他,可是云仰错在理亏,不敢硬来。
过了半晌,他又探她腕脉一次,这次她终于让他握住。
她的脉象飘飘忽忽,似续似断;他运起内力在她体内游走一遭,在几个大穴都感觉到碍滞之象。
“柳姑娘,我带你下山找大夫。”他倾身抱起她。
“笨……笨蛋,寻常大夫怎么解得开这种毒……”柳沁讲话都有气无力,无法反抗,只能任由他抱着。
“那怎么办?”云仰不禁问道。
自这一趟出门以来,他不断遇到各种关卡,虽然不怕辛劳,自己受伤也就罢了,眼下赌的却是别人的命,他无论如何都于心难安。
“不然……你去将她抓回来,对她施以重刑……逼她交出解药……”
她现在看到他就有气,明知他一定做不出来,拿话拚兑他一下也好。
果然,他立时露出万分为难的表情。
她叹了口气,实在没精神和他多磨。
“罢了,那个孟珀阴狠毒辣……她若不愿意,你抢来的解药也不见得就是真的。我们……改道去青省。我识得一个人……”
她突然喘了两口气,露出痛苦之色,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法子把话说完。“若连那人都无法解开蚀骨销魂散……我想,也没别人解得开了……”
第5章(1)
云仰陷入两难之中。
柳泌身中奇毒之事他难辞其咎,若是丢下她自己去找师妹,他于心何安?可是若带她去求解药,两个行踪不明的师妹又该如何是好?
左思右想,还是只能向师父求助了。冲着被师父责怪,也得请师父下山帮忙找师妹。
云仰仰头看看苍蓝无尽的天空,叹了口气。
“你在想着你师妹是吧?你被迫和我绑在一起,心里一定很烦。”柳沁冷眼旁观。
“我们先下山去。到了镇上,我找个信馆托人送信回清虚山。”云仰将她放在马背上,自己一跃而上。
蚀骨销魂散的毒性怪异之至,她全身没有一丝一毫力气,连抬起手臂都极为勉强,云仰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只能抱着。
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一丝女性的幽香悄悄钻入鼻端。他这一生不曾和女子这般亲近过,即使心事重重,整张脸皮依然不由自主发烫。
柳泌沉默半晌,忽道:“我的手没力气,你把我怀中的物事掏出来。”
“什么?”把手探进她的胸口?
“要不要随便你。到时候找不到你师妹可别怪我。”她没好气道。
云仰一听说是和救师妹有关的,顾不得这许多,小心地从她怀中取出了一个小布囊。
他的手没有感觉到热热的!他的手没有感觉到软软的!真的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打开来,里面有支玉笛。”柳沁偎着他道。
他拿出那支约莫两寸长的小玉笛。这笛子通体莹白,一看就是上好白玉制成。
这个东西为什么能找他师妹?
“你拿起玉笛,吹四长一短,总共三次,用力点吹。”
“这是马笛?”
柳沁不回答,他拿起来用力吹了四长一短。
玉笛完全没有声音。
他看了看她,她没有反应。
这姑娘古古怪怪的门道真多!他只得依样再吹两次。
一阵清脆的鸟鸣突然自远而近,当空而来。
他抬头一望,一抹白点在他们头上绕了几圈,看准了主人的位置,又清鸣一声快速降了下来。
这是鸟笛!云仰醒悟。
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落在马的鬃毛上,一双红色的眼睛晶晶瞧着他。
它的体型约莫是鸽子大小,鸟喙不像一般鸟是尖尖的钩嘴,而是圆圆钝钝的,像个小白珠子镶在脸上…身上的白毛松松软软,看起来更像兽毛而非鸟羽。
这鸟着实趣致可爱,云仰忍不住伸出手掌,它也不怕人,啾啾两声跳到他的手掌心,歪着头瞧着他,一双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煞是灵动。
“这只雪雀是我从小养的,极会认路,飞得又快,最南能飞到赤省的清余县。
你写封信,到了清余县的站点自然有人会帮你带讯儿上清虚山,岂不是比你找一般的信馆三岔七拐的绕路还强?”柳泌开口道。
它的脚上缚了一根短短的信筒,云仰看看掌中的雪雀,再瞧瞧她。
“多谢姑娘。”
若说她不好,她又处处透着细心,他心中五味杂陈,实不知该如何看待她才好。
云仰割了一玦衣角,用火折子烧化一段树枝之后,在布料上写着:师妹,三十里山下。林子村。失踪。云仰。
背面再写上:呈清虚派掌门。然后将布条卷成一条,塞进雪雀的脚筒中。
柳沁撮唇轻哨。雪雀啾啾叫了两声,跳到她的肩头上,亲昵地拿头顶磨她的脸颊。她抬起软弱无力的手,勉强比了一个手势。
那雪雀也不知懂了没有,又啾鸣两响,拍拍翅膀飞天而去。
“哼,这下你安心了?”她撇开清丽的小脸。
云仰默默驱马上路。
原本另一匹马是要绐她骑的,以她的状况,自然无法再骑,那马也算乖巧,自动跟在他们的身旁一起走。
顾着她的情况,他不敢让马跑得太快。过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姑娘,你既然有雪雀在身,为什么不干脆传讯回家,让你的家人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