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无盐瞪着他,似乎不理解这人说话怎么喜欢一截一截的。这是他的家事……她情绪上一时还回不过来,声音有点发紧道:“一般谈论婚嫁,是照家中顺序的。”
“是啊,家中有诅咒,长兄三年前意外身亡,如今轮到我,我娘亲认为我躲不过,索性越过我,为老三婚事产张罗……”见她听得专心认真,他心头一动,起身来到她面前。他连看画一眼也没有,直盯着她道:“你不怕么?我一个婚事也谈不上,便是此因。”
“……什么诅咒?”
他锁着她的眼,压低声:“有神棍预言,我会死在一个女人手上。”
冯无盐怔住。“你疯了吗?都说是神棍了,为何要信这种预言……”
“只有我认为他是神棍。无盐,他是百年前的人,竟能预言我每一位祖先的生死,连我长兄何时死都能预言精确,有时我真认为这是诅咒而非预言,如今轮到我了……”他瞥见她桌上的碧玉刀,顺手拿了过来。
在冯无盐眼里以为他在把玩,忽然间他一转刀柄,竟塞入她的手里,刀刃指向他的心口。
紧跟着,他手掌包住她的手,用力一推。
冯无盐大叫一声,死命松手。“龙天运!龙天运!你做什么?!你疯了吗?!”当的一声,碧玉刀落在地上,她连看都没有往地上看一眼,双手连忙捂住他的心口。刺进去了吗?!刺进去了吗?!好像有!
她头皮都发麻了,只觉得在那一瞬间呼吸困难。
他直直凝视着她细微的神情,良久,他眼底有了笑意。“看,你无意杀我,是吗?”
“我有病吗!?杀你做什么!”她骂道。
“是啊,你没病,我也没有。有病的是他们。”
冯无盐心跳仍是有些快,茫然地看着他。他只手撑在她脸侧,俯头吻上她微启的唇:她微颤,却不敢随意动她情绪还在紧绷状态,导致全身上下都很僵硬,这绝对不是因为排斥他的亲近:不,根本是无视了他的亲近……他低头看着她双手还遮在他的胸口上,笑道:“这么紧张做什么?不是多深的伤口。”他硬是拉开她的双他的衣襟上只有约莫指腹大小的血迹,并没有再扩张开来。
“龙天运,你简直是个疯子!”她咬牙切齿骂道:“你去信什么女人杀你!”
“怎能不信呢?看我的列祖列宗,看我的兄长,一个都不漏……”
“都是巧合罢了。”她抿了抿嘴,低声道:“长者错,不可言。但,你母亲确实过头了。你不必太看重她的想法……”太看重反而自伤,她正要安慰他,忽听他道:“你会么?”
“什么?”
“会这样对你的儿女?”
“当然不可能!”等一下,这种话题……
“即使你喜欢当个雕版师,也会把心放在他们身上么?”
冯无盐动了动嘴,想说:这关你什么事?又见他直盯着自己,像非要得到一个答案不可……她再度抿起嘴。
“不愿意吗?”
“这是两码事。”她艰涩地说道:“若有孩子,我是心爱他的……我会跟他共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怎会把他丢在一旁?”她实在不擅长跟这个男人说这些。
他闻言,笑道:“你不高兴么?”
“高兴什么啊?”
“因为这狗屁预言,至今我还没有妻妾啊。若是有了,偏我又走了,对她们来说很麻烦吧。就算是赶着留后,我的孩子对我娘与弟弟,恐怕也是一件棘手事。”
冯无盐闻言,心里莫名恼怒。一个大男人竟被预言影响至此,居然还想到为此绝后。他的母亲就这样放弃他了吗?大宅院里的日子就是如此?她想起自己的亲爹,似乎也没有什么两样……她心头松口气,原来她感到愤怒悲伤的情绪不是为他,只是将心比心而已……
她定定凝看着他,一字一语铿锵有力说道:“龙天运,如果受不了,就一走了之吧。”她知道这种话说出来对他来说是大逆不道,但是……“既然你跟你的孩子都可能成为他们的阻碍,或许保持点距离比较好。你不是在海上混得不错吗?不返回京师也可以。你的面相,绝非短命相。”
他闻言,微地一怔,而后眼眉俱是笑意。黑色眼睫半垂,同样漆黑的眼瞳映着她的身影,他再问一次:“冯无盐,你会杀我么?”
“我绝不会杀人。”顿了下,她实在忍不住说道:“不能说有神棍预言某个女人要杀你,就以为是我吧?”
他只是笑着,凑近她,却没有回答。
冯无盐本以为他又想吻她——他似乎以此为挑战。现在想想,她排斥的心理已没有那么严重了?
哪知,下一刻他抽出她发上的簪子丢了,一把抱起她来。她吃了一惊,叫道:“龙天运!你做什么……”
然后,她被轻抛在榻上,眼睁睁看着龙天运顺手关上床榻上头的窗子,遮住厅里的美景。
“你……大白天的,白日宣淫么?又要发情吗?”说到最后,她的声量放轻。
龙天运一愣,又笑。“好像是。”
她瞪着他,恼他的厚颜无耻,却没有阻止,随即转头扫视周遭。
解去自己大半衣服的龙天运,抬眼看见她的眼神。
“又要蒙眼?”他上半身弓着,长臂抵在她面颊两侧,他贲起的肌肉线条有力而流畅,“冯无盐,你一直不想让我看什么?”
“不想让我看见你的表情变化?”他察觉到她的眼眸比平日来得圆,眼底含着水气,眼尾带红,连带着蜜色的面颊晕染着羞色。他拂过她黑色的碎发,细细地看着她面上的每一寸肌肤。
好像碰到她,就无法克制地发情。是他年轻气盛需要发泄?他否决了这个念头。与其说发情,不如说,只要看见这个女人,就想要把她吃了:把她吃进他的体内,就让她成为他的一部分,不必年年岁岁等待着。
“无盐,”他又似轻声呢喃:“无盐……”
她不得不回道:“我一直在这。等等,别压着!”她直瞪着他胸腾上晕开的红花。
他却只盯着她脸上表情。他面上的情欲渐渐翻转,温柔几乎占据大半,他恍若未觉,低低笑着:“你主动些,我便不疼。”
她满面通红,一撇开视线,就看见自己胳膊的浅浅疤痕。她忽然想到钟怜说的,男人都喜欢无瑕的人事,而显然她并不是。但她、她……她也没有在乎对方喜不喜欢……
她转回眼时,看见他的目光正跟着先前她的视线落在她的胳臂上,她心头一跳,难以克制地退缩,浑身就要硬直起来。
“药没有效用么?还是当下的伤势太广了?”他自言自语,对上她的目光。“完全好了么?”
“……嗯。”
他略带疑惑地看着她突然紧绷的情绪,接着在她眼底读到了令他感到喜悦的情感。他眼眸明亮,低低笑道:“我身上也有疤,你嫌么?”
“不……当然不会……”
“放轻松点,我也不嫌你。”顿了下,他笑容满面里带着别样用意,“你若怜惜我,便吻遍我身上的所有疤痕,那么,我就同样回报你。”
他垂下目光,凝视着她剧烈起伏的胸脯。“出乎我意料的……美丽,让人无法克制的冲动。晋人总爱用美丽两字,我一向嗤之以鼻,现在我却觉得用来形容你恰到好处……这一次,总算能清清楚楚地看你。”
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冯无盐其实是记得详详实实的,只是连绵不断的情潮让她的理智一片空白。她记得他埋在她的胸前,记得他侵略性地看着她身上每一寸……她终于明白为何世间男女白日不缠绵,因为阳光太明亮,会让冲击性的画面无所遁形,无比清晰地烙在脑里。
她不想在以后记得这个男人,又想记住这个男人……持续以来的矛盾,在这一次轰然瓦解。
她甚至还记得绣着花朵的裙子被撕了大半,她蜜色的胳膊环住他有力的背脊,双腿自动缠上他腰上时的赤裸裸画面。她有些目眩,无法思考。
当她每一次承受来自于他猛烈的力道时,便不受控制地在他背上留下长长的红痕。
她也顾不了到底抓了多少道,只极力想要掩饰住面上的表情,多掩一点是一点,因为他漆黑、带着热度的眼眸,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脸,她强制自己回视他的凝注。“无盐。”
“无盐……”
随着他每一次动作的低喊,她心里就受到冲击,一次又一次让她建起的防护有了裂纹。
“你喜欢我么?”
她紧紧咬着唇。
“嗯?冯无盐,你喜欢我么?”
他一次次地问,一点也不厌倦,细细磨着她。她实在受不了身心双重的折磨,噙着水气低低地张嘴嗯了一声。
他的汗珠正好滚落在她微启的唇上,她本能地舔了进去,紧跟着,她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问着她喜不喜欢的男人蓦地封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