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我感觉爹自我背后抱住我……是抱住娘吧,爹的手臂太长,像蛇一样可以卷住我好几圈,那他卷住我跟娘也不意外了。
我的肩上有点沉重……好吧,让爹靠靠吧。他有时也是需要靠山的。
“……睡了?”
“好像是。”
“龙凰起就是个蠢蛋。”
我:“……”我跟爹的交情彻底断了!
“也不知道她放在身边的这些日子有没有被沾到什么。我就说,这小玩意是不是益发地躁动了,失眠竟胜于过往。”大掌轻轻地压在我的头顶上。
过了一会儿,爹才又说话,带着我有点怕的狠戾:“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动到凰起上头。皇室里的双生子,本来就有一个差些。我跟他之间,是他不行。凰起身子也不好,要是沾到秽物出了事,他给了什么交代我都不接受。好好一个后宫,被搞得乌烟瘴气,连点平衡之术都不做么?”
娘好久没说话,最后,她才闷声勉强道:“也许,是因为皇上太爱皇后之故?”我听到了娘对我的心疼,为此我差点破功。
“光是心里爱有什么用?他该明确地在后宫、朝堂,甚至天下,昭告皇后与其他女人的区别,就算杀鸡儆猴或滥杀无辜也要让人害怕到试都不敢去试,而他并没有,所以现在他自食恶果了。他只给了皇后后冠,却没有让所有人看清楚这顶后冠是除了皇后外谁也碰不起的。”
“……你是说,皇后她难产有可能是……”
“谁知道呢。”爹有点漫不经心,“人都要自己承受所做的决定。”
我感到我被转到爹的怀抱里了。我又听见爹叹息道:“我以为若然哪日当人父亲了,便如父皇那般吧,怎知会把她宠成这样。一开始我想小家伙跟你长得像,就这样宠她到大,当是看你的童年,没想到这小家伙的脑子教她哥哥给吃了,傻不拉几的。”
我发誓,明天开始我就不理爹了!
“也许小时候我有你这样的爹,也会变得跟凰起一样。”娘笑。
“是这样么?你会傻成她这样……就太好拐了些。”
我听见爹要抱我回房,门打开的声音。
“龙天运。”
“嗯?”
“你这个爹当得真好,出乎我意料之外。本来我还没有察觉,但自有凰起后,在床上你当我是女人,在外头你却当我是女儿宠了。”那声音带了点无法形容的情感,“是因为你看着凰起,想到小时候都没有得到这些的冯无盐么?所以你宠凰起的情感,又同样复制一份给我?你怎么能够制造出这么可怕的温柔乡?我会醉倒,再也迈不动半步的。”
“既然醉倒了,又为什么要走?”
不对不对!娘不能醉!上次我好奇偷喝燕叔叔的一口酒,马上睡觉,清醒后还要被打,我委屈!娘不可以跟我一样委屈,我是要当她爹宠她的!
娘低低笑了声。“刚才我在屋里眯了一下,竟然梦见你满面皱纹,而我正对着你微笑。我知道那不是因为我人生圆满了而满足,而是你在我面前我心感喜悦。我觉得恐慌,又想永远不要清醒。”
“冯无盐,”爹的声音也低着:“你可以试着清醒,然后在现实里,尝试着亲眼看着我满头白发的时候。”
我终于找到可以好睡的利器了,那就是爹跟娘深不见底的聊天。我勉强理解了爹的意思,明天我贴心地帮个忙,偷偷把爹的头发染白,娘就可以马上微笑,爱笑多久就笑多久。看,我多爱娘啊,爹这点远不如我。他输了!
……等等,不可以这样子粗鲁把我丢上床!娘还说你是个好爹呢,娘被骗了!喜子都比你细心,我才是你女儿,娘是你女人,“儿”跟“人”哥哥写给我看过,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
“这张就是康王跟冯师的定情之作。”拍卖会上有人摊开了一幅彩图印刷品,“是《金璧京师夜市图》。虽然现在已有彩色版画了,不过各位不要忘记,在那个年代分版分色的套印才起。据说是晚胡派半年的作品,却比胡派细致太多,同时这幅图兼具历史作用。看,这是京师岸边的夜市,当时花灯爆了,就在这里。自那以后,有五十年之久都没有爆过。我们初步推测,当时冯师就在现场亲眼目睹。各位看看,好有个底。”
收藏家各自上前,有人说道:“上头盖了许多收藏章啊。”
“那是当然啊。冯师自这幅作品后一幅作品只印千张。这百年下来,完整剩下的恐怕不到十张。”
“但这个收藏家乱盖是怎样?破坏画面!”
“好了,欣赏完了,我们接着下一件拍卖品。这也是冯师作品……”
“又是冯师的?你拍卖行不错啊,有专门研究版画的,都知道冯师的作品很多年没有人放手过了,你居然还有!”
拍卖会主持人笑道:“这是海外有人带回来,需要周转,不得不忍痛割舍的。”
“这就有可能了。冯师是康王的王妃,康王长年在海外。说起来,康王与文帝对大海真是同爱好,先是文帝在少年时出海,等他登基后四年又是康王出海,我们都可以称他们一声大海的男人了。”
拍卖会主持人看气氛热了起来,使了个眼色,底下人摊开同样彩色印刷的图,上头照旧盖了不少收藏章。
“这是《大象人京图》。”
“没见过啊。”有人上前仔仔细细看着,“真是。这里有冯师的章。但这张从未看过。”
“这是献给文帝的单幅作品。后来文帝转赐给出嫁的公主,再之后驸马转……总而言之,各位可以去查这些收藏家曾经有过的背景。各位,请先把目光移回《金璧京师夜市图》。依据我们的推测,就在这一晚,冯师站在这里头看见花灯爆了,紧跟着她上了船。对,看见了没?就是画里这艘船,经河道时看见了运送大象的场景。为什么会说是她上了这艘船,因为从角度上,只有这艘船的高度才能看见大象在笼子里的完整景象:同时,我们也怀疑,当年文帝时期采选的女子也曾跟这艘船擦身而过。”
“这是看图说历史啊。”
“正是如此。除了佛像外,冯师擅实景,当年没有人察觉,可我们这些后世留意到了,她的图能重现已经泯灭的金璧史。各位,两图并带,才是圆满。”在场的人又看了个仔细,细细地讨论起来。
“说起来文帝采选的女子……就是有美貌却没有良善的心吧。文帝时期竟有巫蛊之祸。当时的太子体弱多病,最后文帝将他送往康王那里暂届,不知道冯师有没有将当年的太子给画下?”
拍卖会主持人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有一张图,我们推测Hy冯师本人。”他差人送上来,小心翼翼地摊开一张巨幅油画,“各位都知道冯师身兼雕版与绘画,因此她的版画总是比其他人来得意境到味,但她却从来没有画过油画,也没有幻想意味浓厚的图,唯有这幅。”
巨幅油画是横式的,拉开后,很明显地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海边的岩石上,穿着金璧的男装,黑色长发在半空中飞扬,因为太立体了,很容易就看出这名女子相貌十分普通。
“冯无盐?冯师自己?”
拍卖会主持人点头。“有此怀疑。”
有人疑惑:“确实有传言冯师貌不出色,如今看来属实。那,康王怎会只有她一个女人?历史误传?”
“虽说是误传,但康王共三名子女,两男一女,这点倒是不假。”
即使到现在,金璧仍是喜欢美的事物,就不用说那个时代了。美人、美物是人们追求的目标,何况光看描述文帝的长相,就知道康王的貌色绝不差,为什么康王会跟一个民间姑娘在一起?难道是看中了冯师的雕版术?是有听说康王与文帝的母妃也是雕版师,难道是恋母情结?
太混乱了,让人一时寻不到最底下的真相。
“皇室讲究多子多孙多福气,两男一女也太少了点。照说,他该有许多女人、许多孩子才是。就算只有冯师生,也不该只有三个啊。”
“你怎么知道康王没有?也许都在海外呢。毕竟文帝时期的巫蛊,曾有谣传是康王动的手脚,为此文帝将太子送往康王那里养病,不就是为了表达他信任康王?康王为了回报文帝,从此将其他孩子放在海外,以免让文帝感到威胁。”
好像通又好像不通,毕竟在那之后的历史里,所谓的海外儿女并没有在金璧的土地上出现过。
众人细细打量着油画。
女子的身边,或坐或站着其他人,有男有女,发色并非纯黑,甚至有的是彩色的短发,五官深邃。
“海外人?”
“正是。”
“竟是长这样……看起来有点凶猛啊!会不会就是康王的子女呢?”
“不太像。你们看,这个红头发,这个绿头发。这个人的比例比一般璧入还高大,要是真的,康王真是重口味啊。不是,我是说,这要都是真的,康王本人没有喜好,只有来者不拒吧。而且这个冯无盐……”他指指坐在中间穿着金璧男装的女人,“照说,冯无盐跟她的庶子们……这年龄不大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