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冷冬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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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渺渺,天地间旋起一声呼啸。她仰首望天,天空远得让人无法碰触。

  上帝也在同等的距离之外吗?

  天,苍苍茫茫的,彩霞像一大摊错点的命运谱,各种色彩纠缠交集,却仍旧逃不开最终的暗黑。既然如此,为何要灿烂这一回?

  几颗水珠滴落在她脸颊,密密串连成一行。湿意往下滑落,流进她唇角的缝隙, 起来淡而无味,如同她空白的心情。

  原来是天,浙沥沥的下起了雨。

  梧桐更添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  *  *

  同样的感觉,他数不清自己已经历几次。

  血液在经脉间奔窜,强度远胜过电流,热热麻麻的震撼感,激出体内深处的野蛮。猛烈冲击,一次重过一次,彷佛所有爱恨情仇全部灌注在不断反覆的动作里。

  运动过度的结果,脑筋往往会产生瞬间的晕眩,但,只是一眨眼而已,他不会容许理智从大脑中脱离太久。失神的瞬间迅速退去,汗水从皮肤的腺孔涌泛出来,四肢百骸紧绷过度,反而松懈下来。

  激烈的动作僵凝住,而後归於静止。

  他倾颓下来。肉体上疲软,精神上慵足。

  再片刻,凝聚了足够的精力,他翻身跳下床,直接进浴室冲掉满身黏汗。

  性,只是生活的必需品,和吃饭、喝水、睡觉类归为相同等级,除此之外,很难赋与它太神圣的意涵。

  热泉淋刷掉最後一丝紧绷的张力。他 上眼,让脸孔承受水流强劲的冲击。

  一双纤软的玉臂从身後圈住他的腰干,与他一起迎接清水的洁净。

  刘若蔷将脸贴住虬结的背肌,满足的轻吁口气,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再拥触到这副躯体。

  去年分手并非她心所愿,不过她具有足够的聪慧。与其死缠烂打,不如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虽然她着实怀疑冷恺群会记忆她多少。

  今天的邂逅证明当年的决定是对的,否则,他只会一路呼啸而去,万万不可能停下车,和她重续前缘。

  初见的那一刻,他一语未发,眼中闪烁奇亮的光,她立刻明了他想要什麽。

  既然得不到他的心,拥有他的人也好。

  「看。」她微抬起手臂。「你好粗鲁,我身上、手上都淤青了。」

  他关掉水源,随手拉过一方浴巾拭掉身上的水珠。

  「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好像也很喜欢我的「粗鲁」。」邪惑的笑容仍然充满当年的魅力。

  刘若蔷屏住呼吸,又深深的叹息。看样子是问不出来了!方才交欢,她可以感受到从他体内激昂出来的情绪,像是愤怒,又像在压抑些什麽。她只是好奇,究竟何种原由造成他罕见的激汤。

  「你饿不饿?我煮消夜给你吃好不好?」她温柔地提议,满足於扮演小妻子的角色。

  「嗯。」冷恺群不置可否的应了声。

  平心而论,他交往过的女友中,最让人能忍受的仍推刘若蔷。她的姿态雍容大方,不会装出黏嗲嗲的撒娇模样,抖落他满地的鸡皮疙瘩,或者耍一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拚命争风吃醋。当初两人之所以维持了长达数年的恋情,多少也是因为她有别於其他肉麻当有趣的女孩子。

  如果不是她渐渐变得太过执着,被他发觉,他们的关系大可稳稳当当的走下来。

  两人来到她租处的厨房,刘若蔷从冰箱拿出米饭,动手做清粥小莱。

  「好久没去你家拜访了,伯父还好吧?」准备材料之际,她找个新话题闲聊。

  不能将卓巧丽并称为「伯母」,这是冷恺群的忌讳,她依然记得。

  「还好。」他有一搭没一搭的。

  冷恺群对於打发时问的闲聊不感兴趣,她也还记得。可是她想知道某个人的近况,那个人,造成他们俩一年的分离。

  「恺梅呢?」她随口问出,一面专心的洗高丽菜叶。「若薇偶尔会问起她。你也知道,她们是小学同学。」

  身後保持片刻静默。

  「你妹妹会怀念有个害她中途转学的恶同侪?我不认为。」

  凉冷的口气让刘若蔷心头一沉。她早该知道的,冷恺群太精细了,任何刺探的语气都瞒不过他。她迅速推量着应该如何亡羊补牢。

  「不是的。」她放下手边的杂务,尽量让笑容显得正常自若。「她们以前的同班同学提议要办同学会,最近正好联络上若薇,所以我才想起顺便问一下恺梅的近况。」

  可惜转得太迟了一些。

  「小蔷,原本我一直很怀念你,以为你和其他喜欢问东问西的女孩子不一样,现在……我有一点失望了。」他伸个懒腰,执起桌上的车钥匙。

  「群!你别误会。」刘若蔷的甜笑比哭更难看。

  他并未回首。

  「起码吃完消夜再走嘛!」她犹想做困兽之斗。

  然而,远 的心已唤不回来。

  一年前和一年後竟然沦入相同的窠臼。望着扬长而去的背影,刘若蔷丢开假笑的面具,怔忡的杵在原地。

  那个可恨的冷恺梅!让她又一次错失了相同的爱情。

  *  *  *

  恺梅悠悠醒转。

  收音机设定了睡眠省电装置,但是尚未自动关机,显见她迷糊睡去的时间还不足一个小时。西洋女歌手的美声从隐藏式音响缭绕而出,诉说着她的孤单无依……我回想着每位认识的朋友,拨起电话却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我不想再形只影单……

  高亢而尖锐的转音,煞似声嘶力竭的哭喊。我不愿再孤独下去……

  似有一丝微妙的声音从车库传来。

  她立刻明白自己因何而醒过来。

  忽然觉得口渴,於是披了睡袍,起身离开卧房,前往厨房。

  夜的空气中浮荡着女歌手的凄凉唱腔,有时候我深觉不安……馀音袅袅,从车库的汽车音响穿透庭院,穿入厨房的窗棂。

  当我年轻的时候,我从不觉得自己需要任何人,做爱只是为了乐趣……

  乐趣?冷恺群「嘿」的一声笑出来。或许吧!用力睁开熏醉的眼脸,勉强打开车门,但是平衡感却缺乏合作意愿,害他险险一头栽倒在水泥地面上。

  「该死……」他不太情愿的承认,刚才似乎喝多了。

  我不想再独自一个人……最新一波天摇地动的感觉褪去,他抽出车钥匙,拒绝再聆听女歌手凄凉的诉苦。

  然而,遥远的某一处,恼人的女高音依然嘶唱着——有时候我觉得不安,爱情是如此的遥远而隐晦……我不想再独自孤独下去……

  「哔」的尖哨声,震断恺梅的沉思。

  热水壶喷发不安的蒸气,向她宣誓壶内沸腾而火热的世界。她怔忡了一会儿,思绪才恍惚地回到黑晦的厨房。

  孤单无依……女歌手依然在唱。

  她拿起马克杯,冲了一杯热可可。失眠之於学生太奢侈,她的精神负担不起另一个课业繁多的白天。

  背对着门口,搅拌热饮,颈背上的寒毛倏地竖直了。

  「啧啧啧。」冷恺群嘲讽的咋舌。「好感动,居然有人为我等门。」

  她稳住紊乱的心跳,低头继续搅拌。

  颠踯的步伐接近她身後,在她来不及抵抗前,手中香气氤氲的饮料已被夹手抢过。浓烈的酒精气息盖过可可的香味,直扑进她的鼻头。

  「你喝醉了!」她飞快转身,背抵着流理台,语气含着防御。

  「我也这麽觉得。」他居然还笑,颠颠倒倒的又退回餐桌旁坐下,向她举了举马克杯。「乾杯。」

  「水很烫!」她下意识提醒,然後立刻憎恨自己。管他去的!彻夜在外头狂欢的男人,合该被沸水烫掉一层嘴皮子。

  「真的很烫。」他摇头晃脑的点点头。

  一直以来他总是修长洁净、整整齐齐的,她从没见过冷恺群这种醉兮兮的滑稽相。他好像以为颈子长在脖子上摔不断似的,踉跄着又晃到她身前,蛮横的将马克杯塞进她手里。

  「还你。」

  「啊——」好烫!她忙不迭将杯子摔进洗碗槽里,拚命甩手。

  「失礼了。」他大着舌头嘿嘿笑。「我「可爱的」妹妹。」

  最後一点残存的笑意登时被他嘲讽的口吻蒸发。

  「你不必用这麽讽刺的语气叫我。」她别开脸。

  冷恺群靠得太近了……她几乎闻见他每丝吐息的酒味儿。可是,推开他又显得太过着於形迹。

  彷佛看穿了她的不安,他突然探手抵住流理台边缘,将她围困在身体与厨具之间。骤然稀薄的空气让她险些晕眩。

  「讽刺,会吗?」他的眼神突然变冷,锐利得几乎要刺穿她的故做镇定。「旁人可不这麽认为,人家都说我有一个「可爱的妹妹」。」

  他分明是为了贺怀宇的称赏而嘲讽她。恺梅心里有气,莫名其妙!他们俩不和是他们的私事,怪罪到她头上做什麽:又不是她主动去结识那个姓贺的。

  「你看我不顺眼,不表示人人必须同样地敌视我。」短距离的接触终於超乎她的忍耐度之外,她用力排开他的靠近。「借过,我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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