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恰好不是他的优点之一,他立刻明了这个可能的成因。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他有的是时间陪她耗。
\"石藤兄!\"
前脚方踏入喜悦饭店华丽的大厅,一道熟悉的声音叫住他。
\"石藤,又巧遇了,看来你也住在同一间饭店。\"千草耕治放下报纸,从休憩区的沙发站起来。
\"千草兄。\"他心念电转,立刻有了计较,当下也礼貌的迎上去。\"小弟的公司和这间连锁饭店一直有业务往来,倒是这幺巧,你也下榻在此处?\"
\"既然遇上了,你有没有空?咱们哥儿俩好久没聊聊了。\"千草耕治爽朗的捶他一拳。
少年时的情谊流入两人心中。
石藤靖和一直喜爱这位小他两岁的玩伴,尽管两人在性情和喜好上都不太相同,千草的外貌虽然斯文沉静,性格其实比他野性外向多了;反倒是他看起来横霸霸的,处事方面却很保守稳重。两人一路玩玩闹闹过来,培养出很深刻的老战友情份。
话虽如此,那日在咖啡座看见黄少贞与老友比邻而坐的情景一直困扰着他。
那个阴错阳差的夜,她假扮成神秘的应召女郎,自然是为了钩千草。也就是说,自己的生命轨道差一点点便与她交错而过。
其中关键尚有许多不明的环节,或许草竿可以提供他满意的解答。
\"就算没空也得侪出时间来。\"他微笑,朝附设的咖啡座示意。\"如果不介意,我们坐下来聊聊吧!\"
两人在靠窗的桌位坐定,各自点了饮料。
\"这趟前来,有没有遇到什幺香艳际遇?\"千草耕治促狭的举起咖啡杯。\"你再不花点时间追追女人,伯母怕会以为自己养了一个同性恋儿子。\"
太好了,这正是他想讨论的主题。石藤靖和心忖。
\"艳遇?当然有。\"他旁若无事的啜了口咖啡。\"就是上回和你同桌而坐的那位黄小姐,你还记得她吧?\"
千草耕治的微笑立刻消失。
\"原来我听到的消息是真的,你最近确实和黄小姐走得很近。\"他沉吟半晌后又开口,\"冒昧请问一句,你正和黄小姐交往中吗?\"
石藤靖和很好奇他是从哪里听说的,不过大家在江湖打滚到今日,自然拥有万全的情报来源。
\"老实说,我的确对黄小姐有几分倾心。\"他先端起水杯啜了一口,从杯缘密切观察对方的反应。
\"原来如此。\"千草耕治的神色凝重起来。\"不知石藤兄是否听说了……什幺流言?\"
先探口风来着?石藤靖和不动声色的道:\"不瞒你说,我确实听到一点风声。\"
千草耕治的脸色更阴沉几分。
\"不过你我终究算老交情、老朋友,我若一味听信外人的言论,尤其是不经事的妇孺之言,未免太不给你面子了。两相比较,我当然宁愿以你的说法为重。\"石藤靖和往椅背一靠,气定神闲的说完。
\"甭提了。\"千草耕治悻悻然地放下咖啡杯,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石藤兄,你阅人无数,鉴识的眼光当然一等一,不过这位黄小姐……我只能用\'居心难测\'来形容,你跟她来往的时候,最好谨慎一点。\"
\"怎幺说?\"石藤靖和装出一脸惊讶的表情,心里暗自嘀咕,这两人究竟有什幺过节?
\"我猜黄小姐接受你的追求,只是为了藉机打探我的底细!\"千草耕治好气的回答。
\"这倒值得深究了,黄小姐干嘛对您会感兴趣?\"酸溜溜的语调只有他自己听得出来。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千草耕治陈述了一个出人意表的故事。大意是他短暂来往过的一名中国女人和另一位男子发生关系后,将怀来的孩子谎赖到他头上。结果诡计不成,改由堂姊出面声讨,甚至打算大打父权官司。
他不胜其扰,已经准备避回日本,让这些有心攀龙附凤的野心分子彻底死心。
石藤靖和静静聆听,一面观察老友的语气和神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千草耕治的懊恼愠怒都不像佯装,但是黄少贞又何尝像个不择手段、求富求贵的坏女人?
这其中必定有什幺误会。
虽然事不关已,可是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弄清楚这个误会的成因,总有一天派得上用场。
\"你怀孕了!\"冯清若的尖叫声沿着电话线灼烧而来。\"你怎幺会怀孕呢?我连?憬簧夏信笥讯疾恢溃憔捅桓愦蠖亲印1鸶嫠呶沂?傅钠婕7?谀闵砩希 ?
黄少贞的秀颜紧紧埋进手里,彻底失去了主张。她简短的将前因后果重述一遍。
\"这几天我避到离岛去,苦苦思索,仍然设想不出良策。现在除了找信得过的朋友商量,我真的不晓得该怎幺办了。\"她无力的低语。
\"说来说去又是日本鬼子惹的祸。你们黄家女人真是欠了他们的!\"冯清若拼命叹气。\"你有没有打算拿掉?\"
窗外的云傍徨的游移着,找不着落脚定处,恰似她的心。
\"我不知道……\"
堕胎当然是最方便的方法,可是……那就像谋杀啊!她的道德观不容许她这幺做,而且,她也害怕。所有关于堕胎的可怕传闻一古脑儿涌上她心头,如果失败了怎幺办?
\"你当初处理堂妹的事明明很有把握,怎幺一落到自己头上,反而失了分寸?\"冯清若说话向来直率。
黄少贞悲惨的持着话筒听训。\"我终于能体会小妹不想声张的难处。如果消息传出去,我该如何面对同事、朋友、亲戚?我又该怎幺向父母交代呢?我快疯了!\"
冯清若灵光一闪。\"对了,你为什幺不去找那个该负责任的家伙?你不是说他很有诚意吗?\"
\"他是个日本人,随时都会回日本去!他能帮得上我什幺忙!\"她烦躁的拉扯头发。
\"说得也是。\"冯清若点点头。\"那只剩下唯一之道,老实回去向父母大人禀报吧!反正他们迟早会知道,趁现在大家坐下来想办法也好。\"
\"不行啦!\"父亲的每句期许幻化成利刀利剑,一柄柄刺进她体内,割得鲜血淋漓。她如何把事实告诉他们?又如何能面对他们?强忍多时的悲凄终于穿透脆弱的心墙,溃发成汪洋大水。
\"你不要哭嘛!你现存人在哪里?我过去陪你好不好?\"冯清若被她哭得心慌意乱。
\"我已经回来住处了……\"她哽咽的说。\"你先不要急着过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等我脑筋清楚一点再和你联络。\"
\"好吧……你可别想不开喔!\"冯清若犹不放心的叮咛几句,方才收线。
黄少贞拭去泪珠,却停不住抽抽噎噎。堂妹出了意外,还有她这两光堂姊可以商量,现在轮到她出事,她找谁去?
而未婚怀孕这种事,除了当事人自己,又还能找谁帮忙?即使逃得了父母那一关,她也退不了世俗礼教的眼光。
她是一个中文老师,一个学术界的文人,一个小有知名度的文学作家,并不是那些动辄生上几个私生子都无所谓的明星歌手。她存在的圈子堪不起未婚生子的丑闻!
她怎幺会让自己陷入这种困境呢?
难道……最终真的要沦落到某个阴暗角落,任由医生将没消毒干净的仪器探进她体内,乔掉她子宫内的血肉,也刮掉她的女性尊严?黄少贞不寒而栗。
窗外,最后一丝夕阳被高楼的阴影吞没,似乎影射她黯淡无光的未来。她的心沉甸甸的,和夜暮同一色调……
铁门被人推开。她没有察觉,甚至不知道自己忘了把铁门拉拢。
一道巨大熟悉的暗影遮掩住月光,笼罩在她身上,将她拖入更深的阕黑。
她仍然蜷缩在沙发上,失去焦距的视线投射向远方。
身侧的座位陷下去,将她牵引向一个坚实如铁的体躯。强壮的臂膀环住她,完整的抱进怀里。
一股绵绵细细的气息突破冰层,慢慢为她失热的心加温。徐缓而坚定的热度温回她一点血色,也化开了她体内的水气。她再也控制不住,好不容易收干的水泽,又从?劭裟谛谟康姆豪某隼础?
她紧紧贴靠他胸口,无声的啜泣。
石藤靖和温柔地吻着她的头顶、湿濡的秀颊、和冰冷的手心,以一点一滴的细吻让她的心灵保持温暖。
任何问题已没有提出的必要,半个小时前接到那通电话,提供给他一切资料。
不愧是脾性火爆的贞,连来往的知交也和她一样凶悍。
\"跟我回日本。\"浑厚的声音如夜的迷咒,莫名捕令人心安。
她无力的倚在他胸前,怔怔听着。
\"到日本去,把小孩生下来。一年半载之后再回国。\"他浑声提出心中的备案。\"我可以透过管道为你弄到日本大学的实习聘书,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曾经在国外等?!?
沉寂良久,她颓然的垂下螓首。
\"不行的,我不能就这样拋开一切,太多的人和事物无法交代……\"
\"去日本的好处多过留在这里,想想你自己的处境,再想想令堂妹。你希望她承受的痛苦也一模一样在你身上重演吗?\"他蹙起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