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过去的夏小婉已经被那两家人联手逼死了,就死在当年那冰天雪地的寒冷街头,奴婢觉得已经够了。”她站起身,淡漠的俯视李楷。“奴婢是秦乐乐,就算是以前的夏小婉,她也是姓夏,与邢家无关,希望少爷不要忘了。”
目送她头也不回沿着步道拾级而下、循着小径离去的背影,李楷没有出声唤她。
他脑海里闪过信上说夏小婉被肖掌柜救下时的状况,以及在来这里之前,他和肖掌柜见面了解当初状况时,肖掌柜说的话。
他说,丫头当时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一呼一吸间都需要很努力才能延续下去而且她当时瘦得只剩皮包骨,十一岁的身子却比五、六岁幼童还瘦小。
他说,丫头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连哼一声的力气都没有,前三个月,都是命悬一线。
他说,丫头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敢闭眼睡觉,因为怕一睡不醒。
他说,丫头能活下来,是神迹……
李楷抬手蒙住脸,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滴落。
他太理所当然了,是吧?
他觉得她的遭遇是夏家人造成的,与邢家无关,却忘了其中的连带关系。
对丫头来说,夏家人残酷无道,邢家人又何尝不是冷血无情,丫头说得没错,是他们两家人联手逼死夏小婉的。
既然丫头不待见邢家,也无意认这门亲,那邢家也没必要存在了!
反正他只是做两手准备,关于丫头的身分他自然还有其他安排。
“传令下去,开始收集邢家的情报,我要在这次皇权动乱中顺便把邢家从四大家族中除名。”暂时先这样就可以了,之后他多的是时间好好收拾他们。也许等他和丫头成了亲,可以带丫头去参观邢家土崩瓦解的光景。
“是,阁主。”夜空中传来回应。
***
秦乐乐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睁着眼望着不远处敞开的窗,从这儿还可以看见一块巴掌大的天空星光闪耀她是故意那么说的。她说夏小婉当年已经死在寒冷的街头,这是事实,但她知道听的人不会去想这句话完全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什么隐喻。
她确定李楷要她认亲是有目的的,只是猜不出是什么,但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所以无非就是利之一字而已。
虽然很不愿把李楷和那些人相提并论,但……其实他和他们的观念、想法,是比较接近的吧?否则他也不会在得知夏小婉的过去后还会要她认邢家这门亲,这表示他认为邢家的作为很正常。
可是……她抬手覆在胸口,就算理解,可她还是会难过,那胸口充塞的情绪,是悲伤,是失望。
算了,不管是皇家,还是信阳王府,或者是邢家、夏家,都与她秦乐乐无关。
“不管李楷有什么目的,都让他见鬼去吧!”她对着那巴掌大的天空发誓。
隐身暗处的影十一脚下一滑,差点从树上栽下来。拜托!他今天已经摔一次了,这位能不能不要再语出惊人了?他不禁吓啊!
他们的阁主,英明伟大的主子,一声号令万人拥戴,环肥燕瘦任君挑选,要什么美人没有,为什么偏偏就看上这位呢?
阁主明明凌厉狂傲,冷酷霸道,为什么在这位面前却老是表现得像只炸毛的小老虎呢?
为什么呢?这到底是为什么?
房门咿呀一声,影十一凝目望去。这个时间这位不睡觉,还打算到哪里去?
秦乐乐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想到李楷说的山谷反映星空的美景,决定去碰运气。
她提着灯笼慢慢的走着,从她住的寝院到绮霞亭距离可不近,黄昏时她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回到逍遥楼,到的时候天都黑了。
若不是怎么都睡不着,心情又有些烦躁,她也不会出来走走,顺便去碰碰运气。
从逍遥楼前往绮霞亭,一路上会经过几个院落,第一个就是李楷所住的怀松楼。此时她正好信步经过,似是鬼使神差的往怀松楼开放的庭园望去。
这一望,让她脚步停了下来。
只见一道苍松般挺拔的背影立在院中,他正仰首远望,顺着他凝目的方向望去,藉着明亮的月光,隐隐约约看见了逍遥楼的卷棚歇山顶。
但这不是她停下的因素,而是那背影散发出来的孤寂是那么浓烈,硬生生的让她的心狠狠一缩。
李楷在她面前向来是意气风发,甚至可以说是张扬狂妄的,何时见过这般的他?
可是……她早该知道的啊!像他们这些人,一定带上了一层又一层的面具,心思是九弯十八拐,最是擅长掩饰真心,不会露出真实情绪的。
他为何会看着逍遥楼?逍遥楼有什么吗?
有她。
这样的领悟突然跃入她的脑海,她猛地退了三步,下一瞬间便转身仓促离去,奔回逍遥楼,一头钻进被窝里,已然忘了什么绮霞亭,什么神迹美景。
就算他们两情相悦又能如何?就算他愿意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处在他的位置,会有很多的不得已,这些不得已会让他无法兑现这个承诺,他们的身分以及她的坚持,便注定了两人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紧闭上双眼,眉眼间尽是哀恸,早知道一陷入便是万劫不复……
而在秦乐乐离去后,那个有着孤寂背影、远目眺望逍遥楼的男子回过头来,皱着眉头,脸上有些挣扎。
以他的功力,怎么可能没有发现秦乐乐的存在,更别说有影卫通报,打从她一开门他就知道了,所以在这里等她呢!
可那丫头怎么跑了?慕容旭的计策……到底有没有用啊?!
想到依计策,接下来不能和丫头见面,他心里很是不愿,有些怀疑慕容旭其实是在耍他,可是又存着一丝希望,如果有效呢?
心里和自己斗争了好一会儿,又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丫头从龟壳里拖出来”的念头略胜一筹。
罢!反正慕容旭这个“追妻连环计”的第一步已经做了,那就继续下去,有用,自会好好的赏,若是没用的话……
哼哼,走着瞧!
第9章(1)
装潢大气的书房里,太子凤曜日阴沉着脸看着桌案上那一份份的密函,以往每一份密函代表着门下人的一次进贡,而近日,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一份密函,代表他一处甚至多处敛财门路的覆灭,不管是官、商、人,或是产业,无一例外。
“饭桶!一群废物!”凤曜日怒斥,手臂一扫,将桌案上的物品全数扫落。
“太子请息怒,眼下形势严峻,绝对不能再传出任何不利太子的言论。”一旁一名身着灰衣的幕僚立即出言劝说。
“本太子的墙都要被人撬塌了,你们只会要本太子息怒、息怒、息怒,就没有一个人能拿出有用的主意,解决这次的危机,查出到底是谁在搞鬼?”凤曜日觉得自己已处在发狂边缘,要他怎么息怒!
“太子,属下这里倒是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因为刚刚才收到消息,所以尚未深入调查。”黑衣幕僚递上一封密信。
凤曜日立即打开,看完内容之后,怒红了双眼。
“该死的老四,本太子就知道一定是他!”凤曜日皎牙恨极。
“太子,事情尚未明朗,千万不能仓促下定论,四皇子确实是对手,但并不是唯一的对手,可能有人正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灰衣幕僚立即劝说。
“南方和东南那三道向来是本太子的钱袋子,是整个王朝最富庶的地方,老四垂涎已久,本太子如今的钱袋子破了,等在后面捡便宜的就只有他!”
凤曜日和四皇子凤曜辰两人积怨已久,双方若有损伤,不管真相是什么,第一时间就是怀疑对方。而这点,一直是双方幕僚共同担心的一点,鸥蚌相争,渔翁得利,等着做渔翁的人可不少。
凤曜日俊脸冷沉。“宫里呢?父皇的病情如何?咱们的探子可有消息送来?”
“太子放心,事情进行的很顺利,而且‘那个机会’很可能会提前。”另一名年纪颇大的幕僚低声说。
“怎么说?”凤曜日眼睛一亮。
“因为除了咱们,还有另一波人也在皇上的药里动手脚,虽然不知道动了什么手脚,不过相信效果不坏。”
“好,天助我也!”凤曜日总算听见一个好消息。“这太子之位坐太久了,也该换把椅子坐坐了。好了,现在都说说,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这次危机?”
再拖下去,整个南方的据点都要覆灭了,这巨大的损失足以让他的夺位之路功磨一箦,再无翻身机会。
他一定要坐上那把椅子,他是太子,皇位本来就是他的,失去皇位,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一个新皇会留着前太子的命!
众位幕僚沉默,对方手段太过凌厉,通常等他们发现不对,拚命挽救,也已无法改变覆灭的结局,更让他们心惊胆颤的是,大部分的地方连挽救的机会也没有,一切就成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