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注意,就会有人讨论,对方就容易露出马脚。
阿克夏叹了口气,道:“本来如果我把它忘记就没事了,然后有一天,我突然想到,若是真的有这种游戏,一定需要很强大的伺服器主机和频宽,因为它的流量一定很大,如果我可以找出异常流量的地方,或许就能找到那个地下游戏。所以我就写了一个程式,搜寻流量异常的场所。我只是无聊,试试看而已,结果却发现我住的城市里有一间艺廊的数据流量十分异常,超出了它应该有的规模,我一时好奇追查下去,事情更诡异了,那间艺廊竟然有第二层网路安全防护,而且等级更高,我一时技痒——”
他苦笑的说:“也把它解决了,我一破解第二道防火墙,就看到了更多隐藏的资料,发现了下注的游戏画面,刚开始,我还以为那只是某个地下赌博电玩游戏,没将它和那个猎人传说想在一起。它就像一般的电玩,但画面更好、更真实,非但找了真人来扮演角色,游戏猎场遍布全球,还有媲美电影广告的宣传影片可以看。”
阿克夏不自觉将双手紧紧交扣在一起,环抱着膝头说:“玩家可以拥有自己的猎人,选择让猎人到哪个猎场进行游戏,还可以线上买卖装备、枪枝、弹药、空拍机、隐藏镜头、医疗用品、食物,甚至是交易购买猎人,系统还贩售猎人训练计划,玩家可以购买计划,让系统训练自己的猎人升级。”
“干!它游戏等级越高,装备就越好,甚至还有虚拟实境可以选择耶!”他抱着胸,笑着咒骂,黝黑的脸看起来却莫名有些苍白,双眼直视着前方的火焰,道:“一开始我真的看得津津有味,这东西真是太赞、太刺激了!我简直想立刻加入会员成为玩家!直到我看到有个猎人把猎物开膛剖腹——”
他停了下来,整个人缩成一团,一副快吐的模样。
他皱着脸,抖着脚,含泪道:“妈的,一般游戏根本不会做到那么绝,什么肠子、内脏通通都跑出来,好像杀猪一样,那猎人根本就是个疯子,最扯的是,那些玩家还赌他要花多久才能将那人支解完毕。直到那时,我才领悟到自己在看的是那个传说中的真人狩猎游戏,那些猎人和猎物也不是演员,这根本是实况转播,我吐得满地都是,然后等我抬起头来,就看见游戏画面出现我的大头照,姓名、年龄,旁边还有他妈的下注金额,另一个分页画面显示着我家外面的街景。我吓得屁滚尿流,立刻拔掉网路线和电源,结果当然他妈的来不及了,在我兴冲冲的在看游戏资料时,那些人早盯上了我,他们冲了进来,打昏了我。”
阿克夏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抬起头来,看着他说:“等我醒来,我就在这他妈的狩猎游戏里了,只是我不是玩家,也不是猎人,是个只能等着被追杀的猎物。”
火焰散发着光亮,男人看着他,只开口说了一句话。“至少你还活着。”他一愣,干笑两声,点头同意。
“是啦,至少我还活着。”只是,还能活多久呢?
这问题,悬在心上,卡在喉头。
扯着嘴角,阿克夏重新注视着眼前的火堆,环抱着膝头,终于沉默了下来。
第2章(1)
她闭着眼,却不敢真的放松下来,害怕他不见,消失在黑暗中。
他一直在,就在身边,她可以感觉到他,听到他的动静、听到他和某个人交谈说话的声音,却依然无法真的放心,每当他松开她的手,她都觉得恐慌,想要睁眼,他的大手就会覆上她的眼。
然后,他将她抱了起来,让她靠在他身上,喂她喝水。
她感觉到火光在眼皮外闪烁,莫名有些惊慌,不自觉攀抓着他,心跳飞快,又想睁眼。
“没事。”
他在她耳边低语,又给了她一颗糖,大手再次覆在她眼上,遮住了火光。
含着那颗凉凉的糖,靠在他湿热的肩头上,听着他稳定的心跳,心又安了下来。她听见他再次开口,和那个不知名的人说话。
她不是很在乎那人是谁,也听不太真切,唯一注意的,只有他,和他的心跳,还有维持他要求的呼吸。
他遮着她的眼、握着她的手,拇指来回抚着她的手背,那动作安抚了她,就像他的心跳,就像他的吐息,都像无言的安慰。
慢慢的,意识开始涣散。
黑暗渐渐包围,但他在,环抱着她,拥抱着她,将一切屏挡在外。
蜷缩在他怀中,她抓握着他的手,几乎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他伦敦的船屋里,而外面正下着雨。淅沥沥……淅沥沥……
身体,慢慢温暖起来。
她转动脑袋,把脸埋进他怀里,悄悄吐出了一口气,终于让全身的肌肉放松了下来。她在温暖的黑暗里漂流,可她始终能感觉到他。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回神,才发现说话的声音早已停了。
可他仍在。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而他的脸,就在眼前。黑暗中,光线不清,但有不知哪来的微光映照在他脸上。
她看不清他被暗影笼罩的脸,只有隐约的轮廓,但那是他没错。
他闭着眼,和她一起躺着,仍抱着她,温热的呼吸,稳定的拂过脸面。阿万。
她想着,重新将脸埋入他怀里,深吸了口气,感觉他的体温、心跳和味道。是阿万。
他没死,还活着。
悄悄叹了口气,她贴在他胸膛上,安心的窝着,半梦半醒间,却看见自己搁在他胸膛上,抚着他心跳的手。那是她的右手。
她可以看见,裂开的食指指甲里,卡着一小片干掉的颜色。
她抬起食指,挪到眼前,起初她还没意识到那是什么,然后忽然领悟过来。是血。
刹那间,猛地想起一切,想起她做了什么。
惊恐蓦地上涌,她浑身紧绷,飞快抽手想起身,他却在同时收紧了铁臂,不让她动。
“嘘……嘘……没事……没事……你别乱动……”环抱着她,他悄声在她耳边安抚着说。
没想到他醒着,她一僵,恐慌更甚。
“别动,没事。”他告诉她,“天黑了,我们在树洞里。阿克夏,那个印度男孩,就睡在另一边,他带着干扰器。如果有人来,我会知道,你不要担心。”
闻言,她仍全身僵硬,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呼吸依然急促。
察觉到她的紧张,阿万轻托着她的后颈,大手来回抚着她的腰背。
黑暗中,他温柔的动作,让她喉头一紧,既心虚又内疚,唇微颤的开口。
“我以为……我以为你死了……”
“我没有。”他哑声说:“我不是鬼。”
她知道他不是,她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感觉他的唇就贴在她额角,感觉到他的吐息。她喉微哽,然后听见自己说。
“我杀了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她不想让他知道,不想让他晓得,但这句话就这样冒了出来。她以为他会因此松开手,这男人却仍怀抱着她,告诉她。
“我知道。”
没想到会听到这句,霍香一呆,微愣,有些怔忡。
“那不是你的错,他们想杀你,他们到那里,就是为了要杀你,你不解决他们,那些人就会杀了你。”
“不是……”听着他的声音,听着他的心跳,她闭上眼,感觉自己心跳飞快,听见自己哑声开口:“我不是为了保命,我以为你死了,我好生气,我没办法控制自己……我没有办法……我是个杀手……”
“你不是。”他斩钉截铁的说。
她握紧了拳头,道:“我差点连那男孩都……”
他能感觉到她的瑟缩和颤抖,感觉到湿热的液体流淌过胸膛,让心紧缩。
“但你没有。”阿万低下头来,贴在她耳畔开口:“他还活着,你救了他,你替他挡了子弹。”热泪泉涌,滚滚而落。
“我看见了,我在那里,我知道你做了什么,没做什么。”他抚着她苍白泪湿的小脸,看着她痛苦氤氲的眼,重申。
“你不是杀手,你是霍香。”
听见这句话,她小脸皱了起来,几乎没有血色的唇抖着、颤着,她吸气,又吸气,一声哽咽依然溜出了嘴,她张嘴无声哭了出来,那模样就像个三岁的小孩。
他伸出双手,重新将她拥入怀中。
她缩在他怀里,哭到喘不过气来,好像要把之前那些年没哭的份都补完似的,有那么一会儿,他真担心她会因此缺氧,那些滚烫的泪,让他心口一再紧缩,几乎也快无法呼吸。
幸好,在经过一阵发泄般的抖颤痛哭之后,她终于慢慢平息了下来。
他拥抱着她,安抚着她,感觉她原本在胸前紧握成拳的小手,再次松了开来,贴平在他胸膛上。她吸着鼻子悄声开口:“阿万……”
“嗯?”
“有水吗?”
他伸手拿水壶过来,帮她坐起来,她忍着疼痛撑起自己,慢慢喝了几口,才注意到身上穿着他的T恤,除了那件T恤就再没别的衣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