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望向自己,徐敏连忙恭谨地回道:“回皇上,秘诀就是臭卤水,它是用川椒、八角、丁香、桂皮、陈皮、罗汉果、豆豉、苋菜梗、生姜、酒和酱油等二十多种配料,全都加在一块,然后摆上三到四个月左右,让它自然发酵出独特的臭味,再把渣去掉,留下卤汁,将豆腐浸在其中,最后下去油炸,也就完成了。”
“原来如此,这道菜看似简单,不过听你方才那么形容,似乎真的煞费不少功夫……”说着,皇帝又吃了两块,这才停箸。
“好了!剩下的就赏给那些想要尝尝看这道‘天下第一香’的人。”
太监马上将银盘端出去,让皇后和章贵妃不禁都偷偷地松了口气,总算不必再忍受那股臭味了。
“徐氏!”皇帝看着眼前这名女子,其面容就如刘墉折子上所奏般娇美如花,才能让元礼着迷,她能够受宠,想必会使的心眼和手段可不少。
徐敏整个人处于戒备状态。“奴婢在!”
“朕原以为你这道‘天下第一香’言过其实,结果出乎意料之外的可口,配得上这个名号。”他嘉许地说。
她没有得意忘形,小心应对。“多谢皇上!”
“皇后,你说该赏什么好?”皇帝问着坐离自己最近的皇后。
皇后予人一种敦厚老实的感觉,和坐在身旁的章贵妃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回皇上,布疋、首饰,想必庆王平日已赏给她不少,臣妾实在想不出来。”
于是皇帝又问了章贵妃。“章贵妃你说呢?”
“回皇上,臣妾也想不出来,不妨让徐氏自己说。”章贵妃淡淡地回道。
皇帝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好,徐氏,你想要什么?”
这不是在为难她吗?不管皇帝赏什么东西,都是烫手山芋,拿回家还得要供起来,万一摔坏,可是要杀头,真是太麻烦了,徐敏只好用眼神向元礼求助,希望他帮自己解围。
“启禀父皇……”元礼才这么说,就被皇帝打断。
他岂会看不出元礼的用心?“让她自己说!”
“那么……”徐敏眼看元礼想帮她也帮不了,只好自力救济。
“启禀皇上,奴婢有一个愿望,不知该不该说?”
“说吧!”皇帝倒想听听看。
徐敏觑向坐在右前方的元礼,两人深情相望。
“奴婢的愿望是……希望皇上能和千岁以父子的身分,把酒言欢、闲话家常……”
这番话让元礼目光起了波澜。
不只皇帝怔住了,就连皇后和章贵妃也都惊诧地看着她,因为从来没有人敢向皇帝提出这种要求。
“不是君臣,更不是皇帝与皇子,而是像一对寻常父子问候彼此,这三年来过得如何、身子好不好、有什么心事,皇上可以像个普通父亲,拍拍千岁的肩头,鼓励他几句,千岁可以说出心里话,就算起了口角,也不必担心触怒龙颜……”说到这儿,徐敏盈盈地跪下。
“这就是奴婢的愿望,还望皇上成全。”
四周一片静默。
元礼相信自己这辈子只会爱她一个,因为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女人,比这丫头更了解自己,更明白他内心的渴望,不过虽然感激,但也明白这是不可能成真的事。
“徐氏不懂规矩,还请父皇恕罪!”他从来不敢抱持这种期待。
皇帝似乎也被她感动了。“不!朕愿意成全她这个愿望。”
“多谢皇上!”徐敏不禁欣喜若狂。
直到此刻,章贵妃才正眼看待她,有些明白为何李嬷嬷会说徐氏像当年的自己,单纯只是为了喜欢的人,愿意去做任何事,可是当这份喜欢掺进了权力、野心和欲望,便令人渐渐遗忘原本的那份初心。
当年上头几位贵妃欺人太甚,见不得她受宠,想置她于死地,为了活命,她只得狠下心来,用尽各种手段铲除异己,最终爬上贵妃的位置。当皇后召见她时,还笑吟吟地牵起她的手,称赞她做得很好,总算有后宫女人该有的样子,原来外表看来温顺的皇后一直在坐山观虎斗,并借自己之手,除掉敌人。
当章贵妃幡然醒悟自己也不过是枚棋子时,已经无法回到过去,更放不开到手的封号和权力,就算明知是毒,也离不开,为了保有目前拥有的一切,不想让人有机会取而代之,可谓是费尽心机。
如今在这座后宫之中,除了皇后之外,她已经拥有莫大恩宠,还想要得到什么?
自己还能找回本来的那颗心吗?
当晚,皇帝父子俩坐在寝殿中,暂时抛开身分,屏退左右,这可是父子俩从未有过的经验,起初彼此还有些尴尬,不过三杯黄汤下肚后,总算可以很自然地聊起一些琐事。
“……儿臣年幼时,最想做的事就是坐在父皇的膝上,让父皇抱着,不过这个心愿始终无法实现。”元礼慢慢地打开心房,吐露真心话。
听着他的抱怨,皇帝不禁叹了口气。“朕不能无视朝中礼制和规矩。”
虽然贵为一国之尊,得到天下,相对的,却也有很多事不能做。
元礼想到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要将敏敏扶正,否则宁可抛去一切。决定以退为进,先探探口风。
“儿臣明白,所以才会处处挑战礼制和规矩,甚至羡慕起百姓,若是可以,就连庆王这个封号都想抛去。”
皇帝不悦地斥道:“这是什么话?”
“只要被贬为庶民,就能将妾扶正,如此更没有人会将礼制规矩的大帽子硬扣在儿臣头上,儿臣也不必再另娶他人,委屈心爱的女人因为太过受宠而遭到谣言所伤。身为藩王又如何呢?连这一点儿小事儿臣都办不到,还不如外头那些百姓。”元礼说得是义愤填膺,但也是事实。
皇帝横他一眼。“总而言之,你为了徐氏,可以什么都不要。”
“儿臣除了喜欢马,可以尽情地驰骋在草原上,就只希望一家和乐平安,别无所求,有何不可?”
他说得倒很轻松,却听得皇帝直想发火。
“徐氏若知道你要抛去一切荣华富贵,又会做何感想?”皇帝可不相信有女人愿意过苦日子。
元礼笑得信心十足。“每个女人无不希望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是只有徐氏愿意跟着儿臣住在养马场里,粗茶淡饭的过一天,甚至还不想回王府,像她这样的女人,儿臣还是生平头一回遇上,想不为她倾心都难。”
“把妾扶正,确实困难。”他哼道。
“只要父皇一道圣旨,有谁敢吭声?”元礼回道。
皇帝怒瞪着他。“你把圣旨当成什么了?”
“那么父皇就把儿臣贬为庶人……”
“你这是在威胁朕?”皇帝恼了。
“儿臣不敢。”元礼将不驯的态度收敛了些。
“只是儿臣已经受够皇室和王府的礼制规矩,想过得自在些,如此一来,也能替朝廷省下一大笔俸禄。”
“你……”皇帝才在想这个儿子长大了,这会儿又来气他。
他看着皇帝,动之以情地说:“此刻在儿臣面前的不是大丰王朝的皇帝,而是儿臣的父亲,愿意倾听儿臣的心里话,更愿意了解儿臣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元礼下跪请命。
“请父皇成全!”
过了半晌,皇帝才启唇。
“让朕想一想!”
第9章(2)
眼看十天已经过了一半,元礼和章贵妃之间的关系,比陌生人还不如,尽管每天早上都会去景仁宫请安,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徐敏只能急在心里,想着该如何让这对母子破冰。
“……因为皇上又宣千岁到干清宫去了,所以千岁特地要奴才回来跟徐夫人说一声。”此行也跟在身边伺候的马福,奉主子的命令说道。
她颔了下螓首。“我知道了。”
待马福退下,她只能待在厢房内苦思良策。
“夫人要不要出去走一走?”明珠见主子在屋内走来走去,八成是闷得发慌,便这么建议。
徐敏心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说不定脑袋会比较清楚。
“也好,咱们就到外头坐一下。”
于是,她跨出门槛,站在檐廊下,先伸了个懒腰,再动一动肩颈,然后直接坐在石阶上,心想京城的气候比北方温暖多了,不过还是想要快点回到高闇府,那儿才是他们的家。
“夫人,坐在地上会把裙子弄脏的。”明珠提醒她。
她不以为意。“脏了洗一洗就好,你也坐下。”
“是。”明珠先拍了拍石阶上的灰尘,这才在主子身边坐下。
“你觉得章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徐敏想听听看其他人的意见。
明珠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贵妃娘娘生得很美,而且又高贵……呃,奴婢的意思不是夫人就不美了……”
“没关系,继续说下去。”她摆了摆手说。
“只不过……总觉得贵妃娘娘整个人冷冰冰的,不晓得心里在想些什么,伺候到那样的主子,大概每天都得小心翼翼……”明珠马上嘴甜地说:“幸好奴婢伺候的是夫人,不是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