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前一直觉得情人们互相为彼此做这些“可以独力完成”的事情很无聊,可真轮到她谈恋爱时,她却觉得这些举动如此甜蜜。
是谈恋爱吗?她和王远虑?是吧?
他说了好多令她感到头重脚轻的话,假如不是他怕她太累,因而有所节制,她怀疑她会在这里,与他做一整天的爱……
“风水阵?”王远虑手上动作微顿,垂阵,话音略扬。
凤筝在镜中盯着他的眼,将方才还有些旖旎的心思拉回来。
“是啊,那是你办公室里原本就有的一个风水阵,只是随着你办公室里的东西越添越多,渐渐失去效力,我只是把它修补好而已。”什么天空塔煞气的事还是别说了吧,说了只是徒惹心慌,无济于事。凤筝选择性地回答。
“有了这个风水阵,你就不会看到鬼?”王远虑继续帮她吹着头发。
“是。”凤筝点头。
“那为什么之前在凤宅你可以看见蔡吴美淑?难道你自己的住所没有安风水阵?”王远虑的眉心又皱起来了。
“王远虑,你别闹了好不好?凤家以前是靠驱鬼除厄吃饭的,时不时也有各路神鬼来请托或相帮,安这个风水阵是要整死自己吗?后来传到我,我横竖都看不见,布阵干么?”凤筝白他一眼,显然觉得王远虑的提问太无聊,可是其实,除了他们凤家人,谁会知道这种事呢?
“那凤家其他的姑娘们难道没有见鬼的困扰吗?”王远虑再问。
他向来对这些事态度保留,可既然喜欢的女子身在其中,他便必须更加了解。
“应该没有吧,依据我妈、奶奶和太奶奶她们的说法,都是能够收放自如,像多了第三只眼睛那样,可以自己决定何时闭起来。”凤筝耸了耸肩。
“真奇怪,为什么你碰到我就能见鬼?”王远虑继续帮她吹头发,眉心皱褶更深了。
他多希望他就是个普通人,她就是个普通的麻瓜,他们两人可以像现在这样,举止亲昵,再无烦忧。
“这题的答案拜托你知道的时候通知我好吗?”凤筝听来比王远虑更无奈。
她静瞅王远虑镜中面庞,回想起蔡吴美淑,心绪不禁有些低落。
有时她忍不住会想,她真的是凤家扶不起的阿斗,触碰王远虑这件事明明已经能让她见鬼了,可她却还是无法驱鬼……
“在想什么?”见她突然露出哀伤的神情,王远虑出声,将她游走的神思唤回来。
“在想、想……”凤筝是笨蛋才会告诉王远虑她在想什么,他一定又会边念她、边心疼她。
凤筝眼神骨碌一转,淘气一笑,从沙发上站起,回身就要拉王远虑裤子。
“你干么?”王远虑伸手挡她,关掉吹风机,被她吓了好大一跳。
“我在想,蔡吴美淑说你屁股上有个胎记,我刚没注意,快!裤子快脱下来,让我看一下。”凤筝边说边笑,拚命扯他。
“喂!没事可以随便乱看的吗?”王远虑没好气,挡她太大力怕弄疼她,更不可能出手打她,最后拿她没办法,只好跑给她追。
“我为什么不能随便乱看?你全身上下都是我的,而且,你干么这么小气?我的身体难道没让你看了吗?况且我何止让你乱看,还让你乱放呢。”凤筝不甘示弱,也追着他跑。
什么乱放?这女人不只趾高气扬、践得要命、口无遮拦,居然还对他开黄腔?
王远虑被她逗得发笑,索性不跑了,一把拽过她,将她压进沙发里,双手双腿压制她的乱挥乱踹。
“你哦,真的是——”他俯在她身上,高大昂藏的身躯压住她,拿她没辙的口吻里尽是宠溺。
“真的是怎样?活泼美丽大方又可爱吗?”凤筝被他望得面颊生热,这暧昧姿势令人脑子发晕,可嘴上仍不放软。
“说,为什么那么爱赚钱?”趁她被他压住的时候,王远虑问出萦绕脑海多时的疑问。
他一直觉得她赚钱赚太过,隐约有些不对劲,可越了解她,越明白她不是会对身外之物太过强求的人。
“谁不爱赚钱?难道你不爱赚钱吗?我都还想和你异业合作呢,以后你的房子都给我看过,标榜‘凤五风水保证’,包准我俩财源滚滚,大吉大利。”凤筝大笑,得意洋洋的眼神里却泄漏某些心虚。
“我也爱赚钱,但我确实有个理由。说,你的理由是什么?”王远虑钳制她的力道微微加重,像在威逼她。
她被他压得隐隐发痛,可几乎与他胸膛紧贴的胸脯却因为他的靠近而喘息颤动;他锐利的眉目含情,蛮横口吻中全是关心,他英挺太过、深情太过,轻易令她弃甲投降。
“……我总要为自己留后路,至少也得有钱请看护。”凤筝照实说了,出口的声音有点闷闷的。
她从来、从来都没有对别人提过这件事,即便八宝也没有。
“请什么看护?说清楚。”王远虑的长眸微微眯起,看来有些阴郁。难道她有什么隐疾或是难言之隐?
“哎啸,我想我应该生不出有灵能的凤六,也许凤家姑娘就传到我这代,死了之后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太奶奶交代,干脆现在多赚一点,先把凤家其他人的口袋也装得饱饱的,看太奶奶会不会少骂我一点。”凤筝蒙混,只愿坦诚一部分。
“然后?”这跟看护有什么关系?王远虑并没有那么好打发。
“然后……然后就……”凤筝咽了咽口水,算了,跟他说也不会怎样,反正在他面前,她早就什么自尊都没了,有什么好怕的?
“然后,我不会结婚,不会有小孩,我要顾好祖产,让母亲有办法永远四处游山玩水,还要准备八宝的嫁妆,八宝若哪天结婚受委屈了,好歹还有个很有钱的娘家可以撑腰;以后,若我老了、病了,也不要拖累任何人,一定要请看护,我连棺材都选好了。还有,我丢凤家的脸,不敢跟太奶奶们葬在一起,所以我另外找了一块地……”
假如这世界上有人能够同时让王远虑气得牙癀痒,又同时让他心疼到无以复加,那人一定非凤筝莫属。
她究竟在想什么?她脑子里装的全是别人就算了,居然还如此眨抑自己?
他好想狠狠掐死她,也好想狠狠疼宠她。
“你不是说你福厚命硬,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应该不是问题?”王远虑挑高了一道眉,问她。
“谁知道,假如有万一呢?”就是意料之外,才叫万一啊。
“若有万一,我会照顾你。”王远虑应得斩钉截铁。
“那万一我要插鼻胃管、要换尿布,又或是要接尿袋呢?你也要照顾我?”久病床前无孝子,亲情都靠不住了,爱情又有多可靠?
“你哪天真这么狼狈,我不乘机整整你怎么行?!”
“王远虑,你好变态。”凤筝惊愕不已地望着他。
“多谢赞美。”王远虑比平时更平淡的话音里蕴含太多怜惜她的心事。
凤筝怔怔地睇望他眼眉,想笑,又不是很想笑,沉默良久,不禁伸指轻碰他嘴唇。
她虽不具凤氏灵能,却并不蠢笨,她怎会听不出来,王远虑适才向她做了一个多了不起的保证。
他承诺要照顾她,无论她有多狼狈。
她满心柔软,震荡不已,可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喂,王远虑,你这算是在跟我求婚吗?不然这样好了,你入赘凤家好不好?”最终,还是以玩笑话遮掩满心感动。
无论方才对她有多心疼,王远虑都决定还是先掐死她好了,以另一种方式。
“与其讨论什么鼻胃管和入不入赘,我看不如我们再做一次吧。”王远虑咬住她手指,在她耳边强硬地宣告。
“欸?”凤筝的讶异很快被呻吟声吞没。
她终于明白,情人之间所有无意义的交缠,其实都是一种别有意义的浪漫。
两周后,八宝终于能够顺利出院了。
王远虑发现,与无法恣意触碰恋人这件事相比,眼睁睁看着凤筝收拾行李搬离住所,却寻不到适合的理由留她,还更痛苦千百倍。
干脆怂恿她就这么继续与他同居?怎么可能?她有她的事业,而她的住宅不只是祖厝,更是营业场所,长久歇业并不适当。
结婚?他们才交往不久,两家人并不认识,而目前在除了他办公室以外的地方,他们甚至连触碰彼此都是个问题,怎能草率步入婚姻?
他有他的事业要奋斗,她也有她的家业要承担,他们之间见鬼的问题尚未解决,若是贸然留下她,就连他都无法说服自己。
王远虑拧了拧眉心,有些心烦,抬眸,看见凤筝站在他的书房门口,正倚着门框瞧他。
“你行李收好了?”王远虑启唇问不知为何站在那里的凤筝。
他承认,他确实是看着凤筝收行李,越看越不舒坦,胸口闷堵,所以才闪进书房里来的,未料她也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