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一夜公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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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逸,我死很久了,你要真灭了我,往后地府的杂事就有劳你了。」崔颐一脸无所谓地笑着,说真的,他倦职了,多想天天赖在娘子身边当吃货就好。

  「二爷。」

  不知道是崔颐的威胁还是门外洪临的声响,横竖是让华逸住了手,霎时满屋子的书籍帐册掉了满地,像是狂风袭卷过。

  「想起那堆杂事,我觉得你还是留下好了,但嘴巴就消停点,别瞎忙着惹上杀身之祸。」华逸给了再中肯不过的建议。

  崔颐哼笑着,坐在案后,启口,「进来。」

  洪临一推开门,正要说已将连管事带到,却被里头的零乱狼籍给吓着。「二爷,里头刮了什么风了?」

  「唉,快入秋了,怪风多的是,有你稀奇着?」摆了摆手要洪临退下,身后的连泰行随即进房施礼。

  「见过二爷。」

  华逸懒懒地回头望去,目光突地定住不动,眸色里隐藏着太多复杂情绪,最终平淡无波地转开眼。

  只消一眼,崔颐便察觉他的古怪。「怎,你们见过面?」

  「大概八百年前吧。」华逸轻哼了句,懒懒地倚在榻上。

  崔颐无所谓的笑着,瞧连泰行也盯着华逸,没好气地道:「怎,你有八百年前的记忆不成?盯人的模样还真像要认亲似的,想唬谁?」

  连泰行赶忙回神,堆起和气生财的笑。「小的只是觉得像是在哪见过……二爷,这位是——」

  「大管事,在下姓华。」华逸代崔颐设定了自个儿的身分。

  崔颐无声望去,那眼神像是在说:你要不要脸啊?大管事,你担得起吗?

  华逸笑眯眼,像是无声告诉他:你这种货色都能当皇商了,我扮个大管事绝对比你还像回事。

  崔颐笑得很邪,松动着筋骨,看似有意和他大干一架。

  可惜,华逸已经懒得理他,迳自招呼着连泰行。「连管事,说说看,你到底是打算怎么设陷陷害金玉律,又是为什么要陷害他。」

  连泰行闻言,来到他面前,解释着当年金玉律强押了他的未婚妻为妾,最终他的未婚妻死在金家后宅,为此他想方设法进入尹家商行,累积实力往上爬,所幸今年终于蒙二爷赏识,将他调进京城的织造场当管事,于是——

  「我私下和金玉律有往来的狐群狗党搭上了线,而后得到了金玉律的信任……我拿了尹家的招牌请户部侍郎与金玉律见面,设了个局让金玉律去采买各种大内所需的品项,好比入秋所需的棉布、药材、纸笔、窗纱、薪炭等等,待他备足了,暂存在尹家私仓里,待送进宫时,我再跟户部侍郎合作,反咬他窃占了尹家的商货,肯定能让他被判入狱,家产充公。」

  华逸静静地听着,看着他阵底的恨意,对他的计划不置可否,和崔颐交换了个眼神,便听崔颐开口。

  「你的未婚妻遭那混蛋糟蹋而死,你想复仇,我是无话可说,但问题是,你可有想过兹事体大?你为了要对付他,结果却累及了我的姨子。」

  这因果不正是如此?一个念头的形成,一个动作的产生,看似是两人之间的因与果,可事实上两人为点而扩散出去的涟漪,是他俩无法意识到的,在未来的几世里会成为另一种因与果,是好是坏,得等到那当头才能揭晓。

  「二爷,全都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如果我将金玉律的底子打探得再详实些,就不会累及柳五姑娘。」

  华逸托着腮,想起当年他要查庆护着千华走,但是查庆却违背了他的意思,他猜想是因为查庆在权衡得失之后也认同了千华的作法,可殊不知结局不如他想像……他压根没想到结果会是双输。

  而近千年前的纠葛,在近千年后形成了因果,究竟是谁要跟谁讨?他已不在轮回和因果之中,却依旧无法冷眼漠视。

  「你何以确认户部侍郎必定与你同谋?」华逸低声问。

  「华管事,我之所以会找上户部侍郎,是因为我知道户部侍郎曾经在金玉律开设的赌坊里吃过闷亏,正苦无机会吐一口怨气,再者举着皇商的招牌,官员们巴结奉承都来不及了,又岂会不愿意?」

  「华逸,你的意思是——」崔颐见他似乎有意掺和。

  「何时收网?」

  连泰行闻言,喜出望外地道:「最迟入冬前。」

  「太慢。」

  「中秋前。」连泰行忙作出更动。

  华逸垂睫思索片刻。「连管事,你这事我可以不管,由着你去做,但是你找个时间将金玉律约出,我有事要跟他谈。」对付金玉律的事,就交给他们这些陷在因果里的人自行解决,而他只想拿回柳堇的卖契。

  「是,多谢华管事。」连泰行感激不尽地道。

  「你先下去。」

  连泰行忙不迭地应声,脚步轻盈得像是边走边跳。

  「华逸。」

  「嗯?」

  「你干脆真的接下大管事好了。」

  「……崔颐,当吃货并不丢脸,丢脸的是你当吃货还当得这么理直气壮。」华逸煞有其事地摇头叹气,彷佛光是待在这屋里,他都觉得丢脸。

  崔颐瞪着他,深吸口气,正准备趁着四下无人教训他时,就听洪临在外头急声禀报,「二爷,不好了,我们在青宁县的人回报说,柳五姑娘的织造场被人给砸了。」

  「人呢?」

  「听说只有看守织造场的庄户受了伤。」

  华逸诧道:「你派了眼线?」

  「我正准备好好大干一场,到我娘子面前邀功。」

  「……让你可以糕饼吃到吐?」真是宏愿大志啊。

  「华逸——」

  华逸不耐地抬手打断他未竟的话。「把连泰行找回来。」

  「做什么?」

  华逸忍不住叹气了,看他的目光像是看个没救的孩子。

  「我去你的,你拿我看待他人的目光看我?」到底知不知道他俩的道行差有多远?他这个前辈是时候好好教导他了。

  「连泰行不是管着尹家织造场?柳堇的织造场被砸,势必会影响棉布出货,你这脑袋……」对个没救的人,他舍不得再数落他了。

  「好你个华逸,你最好祈祷永远没有再求我的机会。」否则,他会让他知道,得罪前辈比得罪前世情人还可怕。

  华逸带着连泰行前往青宁县,一进柳庄,便先遇见时昊敏。

  「华爷,你今儿个怎么突然就走了,连声招呼都没打,五姑娘气的很。」时昊敏说时,忍不住小小抱怨着。

  华逸无奈摇了摇头,为什么她身边的男人就没个好货色?

  「这位是——」时昊敏似乎也不是真要他解释什么,看着他身旁的清秀男子。

  「这位是皇商尹家的商行管事,连管事,这位是柳五姑娘的帐房,姓时。」华逸随意地介绍了下,便问:「柳五姑娘呢?」

  「她在里头和几个管事商谈着。」

  「因为织造场被砸一事?」

  「欸……这消息传开了?」

  「可有报官?」

  「报是报了,不过想逮到凶手,恐怕是比登天还难,如今织造场里的器具全都坏了,采收的棉铃倒还不急,可问题是蚕丝正等着纺绸,就怕会赶不上布庄收货的期限。」时昊敏说着,浓眉不禁皱起。「五姑娘是有所防备的,她原以为对方会下手的是养蚕房,将蚕全都移了地方,就连棉坊都派人守着,可谁知道对方竟然是挑织造场下手。」

  「……这儿五姑娘压根没防备?」华逸听完,直觉得有异。

  「也不能说没防备,毕竟五姑娘向来是料事如神的,这儿是疏忽了点,但她说今儿个华爷必会上门,倒真是料准了。」

  瞪着时昊敏一脸傻笑,华逸不敢相信自己竟被算计了。

  她猜测金玉律必定不会死心,哪怕掳不回她,也要杀鸡儆猴吓吓她,而她竟然顺势而为,故意挑选一处让金玉律下手,藉此引得自己前来查探……原来,他的千华是个如此擅于心计的姑娘?

  第十二章 柳五陷入险境(1)

  「华逸。」

  华逸抬眼,就见柳堇冷着眼淡笑着走来,他不禁垂眼苦笑了下。

  「五姑娘,这位是尹家织造场的连管事,相信他能帮上不少忙。」华逸简单介绍着,想着要怎么脱身。

  柳堇走近先朝连泰行微颔首,随即便勾勾手指,让身后的管事上前。「镇山,跟连管事好生聊聊需要多少纺车和缇花机。」

  后头的管事应了声,随即迎向前来,带着连泰行进厅里详谈。

  「既然连管事能帮得上忙,我也算是交了差。」瞧她那神情,彷佛早已猜到他会一起将打理尹家织造场的管事给带来……料得可真准。

  「交什么差呢?」柳堇笑睇着他。

  华逸瞅着她那莫名熟悉的笑,总觉得好像在谁身上见过。「五姑娘,我是奉尹二爷的命令带着连管事来的,正要回去覆命。」

  「覆什么命呢?我家十三说,你和尹二爷是旧识,亲如手足,哪里用得到覆命这般卑微的用词。」

  华逸不禁想,也许他该走一趟尹府,问问柳芫到底揭了他多少的底,要不她今儿个的眼光瞧来,怎么像是会吃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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