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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等我,子瑜,我希望你记住一件事。”

  “什么事?”

  “只要是对你好的,不管多难,我都会尽力做到。”

  她心跳漏了一拍,呼吸转促,着急着,想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表示他还像从前那样?

  “什么意思?”她问。

  江禹安转身踱回办公桌,桌子上的电子相框一张张变换,是林子瑜从小到大的照片。子瑜小时候的照片,大部分是小阿姨拍的,他扫瞄成电子文件,大学后的,多半是他用数位单眼拍的。

  电子相框变换一张大学毕业照,子瑜穿着学士服,手里捧着小阿姨送的花束,站在椰林大道旁,笑得很灿烂……这张照片,是小阿姨拍的。

  他没参加毕业典礼,当时他进汇洋金控不到一年,为新上市的金融商品忙得昏天暗地,他不停努力,只想把以前浪费的时间补回来,他拚了命为公司赚钱,也为自己赚钱,为了新商品他拜访十多个身家数亿的上市公司大老,没日没夜的忙,部门绩效创纪录……却错过子瑜大学毕业典礼。

  电子相框又换一张,是他跟子瑜到餐厅用餐时,他用刚买的数位单眼拍的,子瑜端着红酒杯,恭喜他年度分红破百万。

  江禹安苦涩地想,如果到头来就是注定要失去,那他宁愿自己如十八岁前那样单蠢,不理解豪宅一坪要一百七十五万的现实,继续风花雪月地守在她身边,他们可以一起从大学毕业,他可以在她身边多守几年,他就不会错过她的毕业典礼。

  如果到头来都是要失去,他何必提早两年大学毕业?何必到哈佛拿那个无用的硕士学位?

  这回,梁一峰已经要陪她去签约了,再下回……他不愿细想,子瑜选择梁一峰的可能性有多大。

  “没什么意思,你等我二十分钟,我尽快到。先这样,拜。”

  “拜,等会儿见。”她握着手机没说话。

  他等了一会儿,她没断线,只好问:“怎么了?不挂电话?”

  “要挂了。”她将手机拿远,按了结束键。

  禹安总是等着她先断线,让她心里无限难受。

  第7章(1)

  电影散场,林子瑜挽他的手,刚看的文艺片让她眼眶发热,男女主角好几次在人生的交会点上错过,最后才看清彼此的心决定共度一生,女主角却在好不容易得到幸福时被一场突发车祸夺走生命,男主角许久才走出失去女主角的痛苦,怀着对她的思念陪孩子成长……

  “早知道是悲剧就不看了。”她低叹,明明已经得到幸福了,却急转直下变成一个悲剧。

  江禹安好笑地看着她,没答话,揉揉她的头,这时,好不容易放晴的天忽然一阵黑,下起雨来,他们停在影院大门口,望着黑压压的天空,他若有所思。

  “至少他们得到幸福了,总比从没得到过好。”

  “要是我,宁愿永远得不到,尝过幸福的味道又失去,太痛了。”她低头,看着雨水染湿路面。

  她回想曾经尝过的幸福,在面包店工读那段时光,禹安每天接她回家,上大学时,她去家教,也都是禹安接送。

  禹安只用两年时间修完大学学位,把所有笔记、教科书留给她,她靠着那些笔记,才得以轻松拿书卷奖。

  以前不懂那是幸福,现在回头想,当时的她实在太过幸福,幸福到不知该好好珍惜。

  “说得好像亲身经历。”江禹安笑道。

  “也许我真是亲身经历。”

  “是吗?”他温柔地笑了笑。

  “我乱说的啦。”她轻搥他臂膀,极力掩去心上的失落。她失去的幸福,是无法说出口的痛。

  有时她很想问他,可不可以原谅她?原谅她曾经那么实际地伤害了他,她说了那些现实的话,只是希望他别再因为她放弃人生的大好机会,她不晓得会因为这样失去他的爱。

  “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她仰头看他漂亮的侧脸,剑眉斜飞,鼻梁直挺,浓密睫毛衬着温暖黝深黑眸,散场的人群从他们身边经过,她看见许多忍不住回眸的女性目光。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他笑问。

  “我想淋雨散步。”

  “你会感冒。”他蹙眉。

  他连紧锁眉头,不以为然的表情都好看……她伸手碰了他眉头,隐约觉得他震了震,像是……不爱被她碰触似的。

  她惊慌收回手,低声道歉。

  “对不起,看你皱眉头,忍不住想推一下。”说完,她朝他吐舌。不爱她碰,她不碰就是了。

  “我不希望你感冒,你必须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他委婉提醒。

  “是你问我想做什么,还说都陪我的。”她半生气、半任性地说:“说话不算话。”

  江禹安看了看黑压压的天,乌云密布,雨像是会越下越大。但他只能叹气,无奈地说:“好,陪你淋雨散步,但不准超过半小时,散步后马上回家泡热水澡,我煮姜汤,你要喝两碗。”

  “嘿嘿,我家没有姜,你忘啦,我妈我弟搬去嘉义了,我一个人不开伙,没去买菜。”

  他送她一个食指推,“路上经过生鲜超市,我会买。”

  “喔。”她用力点点头,接着又一脸算计。“你要不要顺便煮晚餐给我吃?”

  “你想吃什么?”他笑了。

  “炒菠菜、黑胡椒牛柳、葱煎蛋、鲜虾紫菜汤、红烧茄子、奶油白菜,我不要吃饭喔,只吃菜。”

  “小孩子!”他说。

  “只在你面前。你不知道,现在我好可怜,妈妈不在、弟弟不在,每天回家就是一个人,很寂寞。”她可怜兮兮的说。

  “明天开始,我接你上下班好不好?晚上陪你吃饭。”

  “哎唷,我开玩笑的啦,开车要花油钱、花停车费……”

  “你不必帮我省钱,反正再被你压榨也没多久,如果答应去上海,下个月底就会过去……”他有些奢望她开口叫他别去,留下来陪她。

  她眨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笑了。

  “对耶!你要去上海,好,那我决定要压榨你,从明天开始,你接我上下班、陪我吃晚餐……不对,你要每天煮晚餐给我吃。”

  “好。”他隐藏了失落,答应她。

  下一瞬,她拖着他走进雨里,雨越下越大,没多久两人衣服便湿透。

  走在雨中,她眼角透红,像是被雨水打红,打了喷嚏,她仰头望他,带着一点鼻音说:“我妈我弟搬走那天,你说过,不管我在哪里,只要我需要你,你就会在我身边。现在你要去上海了,台北剩下我一个人……”

  江禹安停下来,转而面对她,认真问道:“如果你希望我不去,我就留下来,你要我留下来吗?”

  雨打在林子瑜脸上,几乎让她张不开眼,她昂首努力想看清他,却只见他低着头,雨水沿着他双颊滑至下颚,他修长睫毛承载不了豆大的雨滴,半瞇眼,她看不清他双眼里的情绪。

  林子瑜笑了笑,没留他。

  “我一个人可以的,你别担心我,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可惜。”

  她看了他好片刻,但那么大的雨,她实在看不清他的神情,看不清他有没有半点不舍。

  她想他留下来,不是因为她开口留他,而是希望他仍像从前那样,只想待在她身边。多贪心呢!她知道,他们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他已经不是十八岁前的江禹安了,不是那个会义无反顾说“守护你,是我最重要的打算。”的人。

  十八岁前,她活得实际理性,如今二十好几了,失去他纯粹的浪漫爱恋后,她才晓得,她最想要的,是他再像从前那样,把她摆在生命最重要的位置。

  人有多矛盾,她早就领悟了。

  她不能开口留他,除非……

  “禹安,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占了什么位置?是妹妹?朋友?还是……”她拿出最大的勇气问他了,十八岁后,她再没听过他说爱她了……

  只要他爱她,哪怕不再是非她不可、义无反顾的爱,只要他还有一点爱她,她就有勇气开口留他,她会、她愿意努力,让他再像从前那样爱她。

  只要他仍爱她。

  江禹安摸了摸她被雨水淋湿的发,想着要如何完整回答。她在他心里占了什么位置?他笑了,察觉不出的苦涩在舌尖打转。她在他心里最重要、最独一无二的位置……他该从哪里说起?

  “十四岁那年,我们在急诊室,你爸爸急救无效,你看了一眼,表情漠然地走出医院,我跟在你后面,我记得那天也是下大雨,后来你坐在花台边远远看着急诊大门,我在你旁边坐了很久,陪你淋雨。

  “你忽然对我说:“禹安,你当我哥哥好不好?我没有爸爸,一直都没有,那个人终于死掉,我一滴眼泪都没有,只觉得他总算死了,死了,就一了百了,我、我妈、我弟,再也不用担心害怕了。

  ““可是现在,我坐在这里,好像有点懂我妈的心情。他死了,家里连个换灯泡、修水管的男人都没有,他再不济事,起码偶尔还会修水管、煮几顿饭、换坏掉的灯泡,好像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我妈老是说,有个男人在家比较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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