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累,可是却睡不着。
她和夏奕睡在一张床上,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男子,那个她只见过一面却一见倾心的男子,此时此刻,就躺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记得那是两年前的夏天,她从夏府回来,途经正阳门,车马被人拦了下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南宁侯府世子夏奕立下大军功,皇上钦赐黄金甲,下令让侍卫营开道,游街庆贺。拦他们的人正是侍卫营的人。
和他们一样被拦截的人还有很多,都被挡在道路两旁,李金秋的马车也停靠在路边。不多时,她听到马车外嘈杂的人声中,有人高声在喊道:「来了、来了……」喧嚣的人群越发沸腾起来。
她忍不住掀起马车窗帘的一角,偷偷地朝外打量。
那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长了一张刀削一般英俊无比的脸,顾盼间神采飞扬。他身穿御赐黄金甲,头戴金玉冠,胯下骑着一匹汗血宝马,眼角眉梢都洋溢着骄傲与自信,张扬的个性丝毫不加掩藏,在游行的队伍里显得那样的耀眼,那样的引人注目。
只一眼,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是心动,什么是一见倾心。
那时的他,鲜衣怒马、年少轻狂,彷佛天边最耀眼的星星。而如今,他洗去浮华、敛尽锋芒,变得更加沉稳,也变得更加成熟。
念头闪过,李金秋的目光落在夏奕的身上。
他背对着她,一只手很自然地垂搭在腰侧,看上去睡得很沉。仔细听,他呼吸绵长、均匀,应该是真的睡得很沉吧。
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原本的那一丝期待在夏奕的熟睡中慢慢消弭。她的动作轻柔,将他搭在腰间的手臂放进被子里,然后拉紧自己身上的被子,静静地躺在了夏奕身边。
明天还要早起,要去给公婆敬茶,还要认亲……不能出错,必须养好精神,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之中,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她的被窝里揽了过去。
李金秋一下子惊醒过来,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一双带着厚茧的大手已经伸进了她衣襟。那双粗粝的大手袭上她胸前的柔软,隔着肚兜狠狠地搓揉了几下,然后快速下移,迅猛扯下她的亵裤,在她腿间探索。
李金秋心跳如擂鼓,她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压在她身上的人,却只看到一团黑影。
……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猛然间,一股涌动的情潮喷薄而出,她和他几乎同时到达了天堂。
这一刻,李金秋几乎要喜极而泣。可就在这时,她耳边传来一个低哑却清晰的声音,「媛媛。」
媛媛!一听就是女子的乳名,只有极其亲近的人才会这样称呼一个女子,他在新婚之夜抱着她和她欢好的时候还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
李金秋的身子一僵,抱住夏奕肩背的手顿时从他身上滑了下去,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原来,他的心里已经住进了别的女人。
原来,他们之间隔着的不只是门第的差异、朝局的需求,还有一个更加难以踰越的女子,媛媛。
原来,她要走的路,不是很长,而是,很长很长很长……
次日清晨,天尚未亮,李金秋轻手轻脚地起身,身为领军将领,她刚一动,夏奕就醒了,他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怀表来看,才刚卯初。
他不知道李金秋这么早起来做什么,也不准备过问,于是没有做声,静静地躺在床上。
卯正时刻,李金秋回房来叫他,「夫君,该起床了。」轻音清脆,语气柔和,很好听的声音,不知怎么,夏奕突然就想起了昨晚那隐忍压抑的呻吟声。
夏奕揉了揉太阳穴,应声坐起来。见屋里只有她一人,便吩咐道:「去叫丫鬟来伺候我更衣吧。」
李金秋微笑着走过来,道:「我来吧。」
夏奕已经掀开被子,坐在了床边。
李金秋走上前,蹲在他脚边,手上是先前从衣橱里取出来绫袜。
夏奕皱了皱眉,沉声说:「让丫鬟来吧。」
「没事。」李金秋抬头冲他笑了笑,然后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袜子,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眉,然后动作轻快地帮他穿袜子、穿鞋子。
夏奕低头去看李金秋,因为早起脂粉未施,略显单薄的容颜少了昨日的俗艳,却多了一份清新与自然,不算十分漂亮,却也清秀可人。
她低垂着头,身子微侧,露出一边小巧的耳朵和雪白的脖颈。她的耳朵很可爱,尤其是那个小小的耳垂,圆润晶莹,摸上去一定很有手感。她的脖颈、肌肤白皙,弧形优美,连接着耳朵和遮掩在衣服里若隐若现的锁骨。
……
他沉沦了,险些溺毙在那场欢爱中,幸好在最后一刻他清醒过来,他故意喊出了那个名字。他要让她明白,他心里爱的是别人,娶她,非他所愿。
「夫君,你站起身吧,我帮你穿长袍。」李金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站起身,由着她为他着衣。她动作轻柔,神情专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十分的平和。
昨晚的事,是个女子都会或撒娇或撒泼地追问两句吧,可是她却只字不提,还表现得如此平静。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刻意假装?夏奕暗自揣测。
两人换好衣服出来,南宁候夫人派来的张妈妈便领了两个丫鬟进了内室,不大一会工夫,张妈妈留下两个丫鬟收拾床铺,自己先出来了。她眼角眉梢都是笑,屈膝给夏奕和李金秋行礼,「恭喜世子爷、少夫人。」
夏奕点了点头。李金秋则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
张妈妈手上拿着一个雕红漆的匣子,匣子里放着昨晚铺在床上的白绫。她笑着说:「世子爷和少夫人先用早膳吧,奴婢回去给夫人覆命了。」说完,小心翼翼地捧着匣子离开。
李金秋安排人将早饭端上来,放在靠窗的炕桌上,两人在炕桌两边坐下。夏奕要了一碗小米粥,李金秋只要了半碗。
几样精致的小菜都是夏奕平时常吃的,只是吃进嘴里,忽然觉得跟平时的味道有些不太一样,是他的错觉吗?喝一口粥,粥的口感也略有些不同,似乎比平时的味道要更好一些。
夏奕本就不关心这些小事,只当是厨房的人今日比往日更用心些,便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李金秋的陪嫁丫鬟之一的玉板突然开口说:「世子爷,这些饭菜都是我家小姐一大早起来专门给您做的,您怎么都不夸夸我们家小姐?」
夏奕一愣,还没做反应,就看到李金秋沉着脸喝斥玉板道:「谁教你说这些的?这里不用人伺候,你出去吧。」
「小姐……」玉板心直口快,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玉边已经将她拉了出去。
夏奕什么也没问,只是看了李金秋一眼,低头继续吃饭。过了好一会,他抬眸又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淡淡的,神色很平静。
他以为她至少会解释一下,说刚刚那丫鬟说的话不是她教的,可她什么都没说,似乎并不在意他会不会误会她。
也许是注意到他的目光,李金秋抬眸看他,微微笑了笑,问:「夫君,有什么事吗?」
她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假装不在乎?夏奕沉下脸,语气微冷,道:「我不习惯有人叫我夫君,你还是跟其他人一样,叫我世子爷吧。」不是商量,而是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他半眯起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听到他的话,李金秋只是略微怔愣了一下,便答应道:「好的,世子爷。」说着,还冲他淡淡地笑了笑。
没有悲愤、没有委屈、没有丝毫过激的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她就这样轻易地接受了他提出的无理要求。
夏奕突然有些开心,这样的李金秋真的很对他的胃口。他想要的不就是这样一个妻子吗?顶着南宁候府世子夫人的头衔,却不会胡搅蛮缠、对他百般索取,像木偶一样平静从容的女子。
「李金秋,我有话跟你说。」
李金秋抬眸,望向他。
夏奕的目光沉静,神色肃然,说话的语气十分郑重,道:「李金秋,我希望你明白,娶你是我父亲的意思,是为了南宁侯府,所以,我不会爱上你。我希望,你也不要爱上我。我们以后也像现在这样,做一对互不干涉、相敬如宾的夫妻吧。」
李金秋笑着答应道:「好。」随即低下头,将即将决堤而出的泪水深深掩藏。
她要如何告诉他,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早在两年前就爱上他了。
第2章(1)
经过成亲的懵懂、认亲的迷茫,恍惚之间,三朝回门的日子到了。李金秋早早起床收拾妥当,用过早饭,拜别公婆,和夏奕一起出了侯府。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驶,两人坐在马车里,谁也没有说话。夏奕生性本就少言寡语,加上这两年收敛脾性,话就说得更少了。李金秋也不是一个性子张扬外放的人。于是乎,马车里寂静一片,反倒是马车外人声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