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朔方将一位祭司给抄得家中锅底朝天之时,就会有人气冲冲地来找上野风抗议。
「你怎可如此不肖?老夫可是宫中三朝元老!」青殿祭司气得面色通红,嘴上白花花的胡须都乱翘。
野风神色淡然地道:「我乃一宫之主,我是主你是仆,既然神宫是我一人的,我凭什么不能处置你?要不要叫你滚出去,也不过就是一句话而已。」在叶慈把剑架上青殿祭司的脖子上时,他这才闭上嘴,满心不忿地任人给拖出干元殿外,只是又过了一日,又有下一位祭司也找上门来。
白殿祭司在听说野风之所以抄众祭司的家,原因就是她在日后要让众神捕带队去各国义诊,且她还要利用那些钱财开办医药馆,好教授世人神宫的医学与药典,他痛心不已的大喝。
「你这是吃里扒外!云取宫已避世数百年,从无人出世,你这么做是糟蹋祖宗的清净,与世俗同流合污!」野风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身为大夫,医人治病还有错?宫中哪条律令规定不许我开创先河的?找出来让我瞧瞧先。」就在抄家行动已结束,野风派叶慈改拆起宫中用来装饰在建筑上的金银时,所有的祭司全都一块儿杀上门来找她了。
「祖宗数百年血汗结晶,就这般被你拿出去换世俗的金银,你怎能如此败坏祖宗积攒的大业?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她咧嘴一笑,照样有招拆招,「您老在说笑吗?你口中的祖宗已经铐世投胎在我身上了,我就是你口中的祖宗。」眼见她横竖就是软硬都不吃,被逼得狗急跳墙的祭司们索性也不走了,死皮赖脸的就待在干元殿内与她横眉对眼,她既不让他们好过,他们也就让她的日子不得安生。
野风无所谓地耸耸肩,「不愿走就留着咽,反正叶慈说咱们地宫牢房多。」叶慈转身面对一众撒泼打滚的祭司,身上猛然迸发出的相级高阶威压,当场将他们全给击昏,然后他冷着脸一扬手,朔方随即派人将这些祭司全都安顿到地宫的新居住。「司徒霜饿死了没?」野风边拨着算盘边问,正忙着清算宫中所有财产的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理会东宫那边断水又断粮的司徒霜了。
叶慈的目光透过窗棂看向东边的方向,「尚未。」
「朔方,撒在东宫的毒药药量翻倍。」她朝朔方弹弹指,但想了一会儿后,又嫌这个收效太慢,「算了,干脆夜半时一把火烧了东宫。」朔方再乐意不过,「是。」叶慈忙按下冲动的朔方,再转首对野风道。
「这样是烧不死他的,别忘了那些魂役会护着他。」司徒霜的身边还有着两名相级高阶的魂役,只要他们使出看家本事,区区一把火奈何不了他们。
她撇撇嘴,「就算不死折腾折腾他也好,反正我怎么痛快就怎么来。」才短短十几年的时间,那票祭司就在司徒霜的指挥下黑了宫中无数钱财,还豪宅美屋盖了一幢又一幢,她这个为生活奔波的小老百姓不平衡啊。
叶慈好笑地揉揉她的发,「别忘了你还没拆东宫换钱呢。」
「也是。」她斟酌一二后,很快就改了口,「朔方,在东宫外头架柴生火,再往里头添点好料的,务必要把他们熏得欲仙欲死!」
「是。」在这之后,朔方是如何乐颠颠地拉着松岗去干坏事,野风就不知了,只因神宫庞大的家产她是算也算不完,好不容易教会了叶慈如何算账拨算子,再由叶慈去教会一群年纪幼小的小神捕,她的工作量这才减轻了些。
当她终于清点完家产,收拾好所有的账本,这一日,依着她的命令,叶慈将那票被关在地宫牢房里头的祭司,都给拉上来晒晒人间的日光。
高坐在殿上的野风扬起手,对那些精神委靡,甚至看上去苍老许多的祭司招呼。
「都坐下。」
众祭司张着一双双恨目,在牢房中被饿得没什么体力的他们,眼下只想去东宫找司徒霜为他们主持公道,他们根本就无心听她这个罪魁祸首说些什么。
她似笑非笑地问:「要我亲自请吗?」
不待他们开口,叶慈所释放出的威压已将他们都压跪至地,逼迫他们不得不老老实实坐在冷冰冰的地上。
「今日我把话搁在这儿。」野风两眼一一扫过这些不安分的赦人,「有些事能做,有些事则不可做。有些心思可起,有些心思则是打一开始就得捻熄在骨子里。」
「就凭你这来历不明的野路子?」蹲坐在人群中的大祭司嗤声笑道,哪怕已被关了数日,他照样像一株傲霜的孤梅,压根就没打算对她低头。
「忠诚这二字,有那么难懂吗?」野风取来座旁一株绿意益然的岁兰,指尖在叶面上滑呀滑的。
大祭司梗着脖子,「老夫不知阁下这是何意?」下一刻,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那盆原本鲜活翠绿的岁兰,在她手中迅速走过四季泛黄枯萎,最后化为一一缕时光余烬的烟灰。
野风轻拈着手中的灰渣,「在我拥有了药神的神力后,你还认为司徒霜有胜算?天真虽是好事,但阁下也得瞧瞧您的年纪。」大祭司面色如土,音调颤颤地,「属、属下不敢……」
「我还真不在乎你敢与不敢。」她将手递予叶慈,由他拿着丝帕拭净,「再说,无论是你还是他们的保证,我一个字都不打算去信。」
「宫主?」既然她不打算信他们,又没说要杀了他们,那……她这是招不招降?
叶慈自怀中取出一只玉制的方盒,打开后交给她,她低首朝盒内轻轻一吹,一阵带着桃花香气的清风便朝他们吹去,在那个片刻,他们于恍恍惚惚中,仿佛真看见了迎风舒展着花瓣的桃花。
「这是?」大祭司摸了摸头顶,发现似沾上了什么粉末。
「蚀心咒。」野风大大方方的向他们警告,「每月十五记得找本宫主吃解药,不然死了就只能算你们倒霉。」
「你……」她交握着十指,眼底的寒意看得他们打心底发凉。
「我不怕你们不忠不诚,更不怕你们诈降后再反水,反正咱神宫不缺人,想死尽管试。另外,我虽不知司徒霜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可以让你们一心一意为他且不畏生死,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绝对能让你们生不如死。」黄殿祭司听了再也忍不住,气吼吼地跳了出来。
「我们也不过是听从少宫主之命办事而已,且少宫主好歹也是前宫主之子,你为何要这般针对他?」
「谁让他杀了我的闺女们呢。」闺女?众人面面相觑。
野风记恨地眯细了眼,「他要不做绝,我又怎会成为刀俎?」十三年前的魂祸,或许已经离得他们很遥远了,而由司徒霜一手造成的血腊印子,也或许正日渐在岁月中变淡,被世人遗忘,但她却从无一日忘记。她更记得的是,那一日在山林里,雪地上那迤逦蜿蜓了一路的血迹,那时她身后所背着的,是忠心护卫她而死的神捕,他们年轻的脸庞、僵硬的身躯,在风雪中无言地对她诉说着,她除了得对神宫负责外,在她的身后,还有着一心为主的神捕们。
他们或许很单纯,为了她什么都肯做,可在这些之外,他们也是活生生的生命。
司徒霜的野心和欲望,凭什么要由他们来买单?他们不是蝼蚁,亦非草木,他们是曾睡在她家梁上对她招过手,或是完全不禁她逗,一说笑话就笑得东倒西歪的孩子,也是在矿坑中红着眼晴,不知所措的年轻神捕,他们的人生本还有好长好长的一段路要走,他们……野风再不掩饰眼底的积恨,「谁砍我一刀,我必回他千刀万剐,司徒霜伤我一人,我要他拿所有手下来陪葬,他让我日子过得不顺心,我便要他此生永不安宁!」由她口中所说出的话语,在神力的加持之下,化为一股类似武者的威压,当下如同千重山峰般的重力,从天而降,狠狠将他们给压趴在地面上不得动弹,某些上了年纪的祭司,甚至还吐了血,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她看也不看他们的惨状,衣袖一翻扬长而去。
第5章(2)
冬日里的山林静寂无声,因雪深山冷,不仅不见人烟,连动物亦难见,偶尔除了叶梢上的积雪堆积过盛,落下的雪块带来些声响外,这片属于云取宫腹地的山头,一直以来就像一潭独自美丽,却不生半点涟漪的湖水。
直至前几日为止。
素来安分窝在宫里读书制药的神宫上下众人等,打从前阵子起便大兴土木,以往神宫正堂前一大片由数百年前名家所设计,美不胜收的庭园造景,如今已被铲为一片平地,清早便可见年纪尚幼的男女小神捕们,顶着寒风正在那儿精神抖擞地打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