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冯珏笑得苦涩。
贪,是商人的本性,他想得到父亲的认可,想要赢过冯玉,可现在他贪求得更多,他,想要她……光是见她不肯穿他买的鞋,他就一肚子火!
她只想报恩,将他所作所为视为施惠,可他只是想给,他只是、只是……
「二爷,没有人愿意被舍弃的。」
他怔愣地瞪着她,不能理解她为何懂他,她怎会懂?
「往后,二爷只会愈来愈好,没人能舍下二爷的。」
他喉头抽动着,情不自禁地轻轻握住她的手。
「嗯?」
「我回京后,你可会想我?」
来福张了张口,轻声道:「会。」要她如何不想?
冯珏直睇着她那双澄澈的眸,慢慢俯近她,轻轻地覆上她的唇,轻柔摩挲着,轻啮着她柔软的唇瓣,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地退开。
而她,瞪直了眼,像是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直到与他对上眼,看着他的唇,想起他的唇贴着自个儿的,她顿时羞得捂着嘴。
见他又凑近,她吓得往后退,却退出了椅面,身形往后倒,还是他飞快地将她搂进怀里,才免去她摔个四脚朝天。
她心跳如擂鼓,觉得自己仿佛要过去了,可是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听见他的心跳声同样又急又用力,他……
「你等我回来。」他轻抚着她的发,哑声命令。
「……嗯。」她胡乱应着,头还晕得很,心跳都乱了。
「哪儿也别去。」
「嗯。」她温顺地应道,同时不禁想着,二爷是喜欢她吗?
第六章 互诉情衷(1)
然而,直到冯珏离开,来福还是无法确定他对她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只因他什么都没说,甚至哪怕要她等他,他也没告诉她归期。
她想,应该是要等到夏初吧。
托着腮,坐在庄子房舍的廊阶上,捧着满怀的礼物,她的目光却定在庄子的入口处,坐在这儿,要是谁来了,一瞧就知道。
明知道他不可能这么早回来,可是她就忍不住等着。
「来福,大伙儿在那头庆元宵,怎么你不过去?」
李魁的嗓音传来,她蓦地抬眼。
「元宵还没到呢,大伙儿倒是先玩开了。」其实她想说的是,大伙儿是从除夕就玩闹至今的,只因这一批的莱菔收成极好,二爷额外给了一笔丰厚的饷银,也因而打从除夕开始,跟她一一道谢的人可多了。
「是啊,年忙到尾,就只有这当头能松口气,自然要好生玩乐。」李魁看着她怀里抱的物品,不禁问:「这是……」
来福瞧了眼,噙着淡淡的笑。「大伙儿都太客气了,明明给饷银的是二爷,大家反倒是感激我了,还送了我不少东西,我不收都不成呢。」从除夕收到现在,她都拿得不好意思了。
「送钗?」李魁扬起眉。
「喔,这是管大娘的儿子拿来的,说是管大娘要送我的,说我太朴素了,就送我支银钗。」她不以为意地道,顺手拿起银钗把玩着。
「那是袄?」他再问。
「这是张庄头的儿子拿来的,说是庄头要谢我的,心想我在这儿无依无靠的,给我添点新衣。」可实际上多儿给她的就够穿了,她不想收,对方又极为坚持。
李魁苦笑了下,不知道该不该提点她,那些都是借口呀。她的容貌秀丽又懂农活,自然成了庄子里还没娶妻的少年郎急相讨好的对象,可她没了记忆就像张白纸,就连钗不能乱收都忘了。
不过,也许他该提点庄子里的人,要他们眼色好一点,别连二爷的人都想沾。
「魁叔呢,怎么不跟大伙儿热闹去?」
「我孤家寡人的,有什么好热闹的?倒是你,记忆还是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
她摇了摇头,「有时像是瞧见什么,可愈是想,头愈是疼,久了就不想再想了。」她不想老是犯头疼,免得二爷又要花银子跟蒙御医取药。
「你不希望记忆恢复吗?」
「魁叔,怎么你好像很在意我的记忆是否恢复?」她托着腮问。
「倒不是,只是人好好的,谁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再者,你不担心家里有等你的父母?」
来福垂敛长睫。「如果家里真有人等我,也早该寻来了吧。」
多儿说,浑身是伤的她倒在顶平山下,照理说,她该是住在顶平山附近的,而顶平山离这儿并不远,要真有家人,怎会无人来寻?
她忘了一切,可隐约中总觉得自己是被舍弃的,也许就是家人不要她的吧。
瞧她落寞地垂着脸,李魁暗恼自个儿说得太多,赶紧转了话题,「走吧,咱们到那头去喝杯郝大娘酿的黍酒暖暖身,在这儿吹风会染风寒的。」
「不了,魁叔去吧,我想待在这儿。」
「天色暗了,你一个人待在这儿不妥。」庄子里的人都极好,可庄子里的少年郎正是年轻气盛,就怕饮酒后,壮着酒胆朝她这儿来
「不会,魁叔,你去吧。」
「唉,大伙都是一家子一家子地聚着,我孤家寡人的待在那儿多不自在,你就陪陪我,当咱们是一家子,就像父女一样,不好吗?」不管怎样,他是决计不会让她独自待在这儿。
来福有些为难,但见他这么坚持,只好点头。「可我得先把东西拿回去放着。」
「也好,我陪你。」
她轻点头,正要朝冯珏的院落走去,突地听见马蹄声,她蓦地回头想瞧瞧那是不是要进庄子的,可动作太大,脚步一个踉跄,多亏李魁眼明手快地托住她。
几乎同时,马匹急驰进了庄子,就在他俩几步外停下。
来福一抬眼,惊见是冯珏,不禁喜出望外地喊道:「二爷!」
冯珏面无表情地瞪着怀抱仼她的李魁,目光阴戾得教李魁赶忙松开手。
「二爷,你怎会来了?」她走到马儿边,仰着小脸问。
冯珏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物品,落在她拎在指尖的钗,再缓缓地看向李魁。
李魁无奈地叹口气。「来福,你先将那些东西拿回房吧,二爷现下赶来,肯定是来与咱们同乐的。」
「是这样吗?」
冯珏不语,只是摆了摆手。
「等我喔,二爷,我一会儿就来。」
瞧她抱着物品奔跑,冯珏皱起眉低吼道:「别用跑的。」
闻言,来福马上乖乖地用走的,只是走得又急又快。
瞬地,庄子入口处这儿,只剩下两人。
半晌,冯珏不悦地低声问:「你俩在这儿做什么?」
「其他人在前头广场庆元宵,我正要找来福一道去,喝几杯黍酒暖暖身。」
「李魁,我很看重你,但我不允许你靠近来福。」
面对他年少却慑人的气势,李魁不扬笑,「二爷这意思,是打算和来裐私订终身了?」
「与你何干?」冯珏眸色冷沉,居高临下地瞪视着他。
「二爷可想过,来福失忆着,但也许她已经许人了,又也许她已经出阁了?」
冯珏顿了下,仿佛压根没想过这个问题。
「又也许,有朝一日她恢复记忆了,才发现自个儿做了错误的决定?」
「何来错误的决定?有我在,她……」
「二爷似乎忘了己身有多尊贵,皇商冯家所迎娶的正室,甚或妾室出身都要讲究,一个来路不明的来福,要如何踏进你冯家的门?」不是他从中作梗,而是他俩压根不配。
冯珏握紧了缰绳,一句话也反驳不了。
如果他要继承皇商之位,来福是绝对进不了冯家的门,可他不要取舍,他会得到皇商的头街,成为家主之后,他自个儿的事自个儿安排,谁都不准插手。
「我与她的事轮不到你置喙,该怎么做我心底清楚。」
「二爷不会辜负来福?」
「与你何干?」
「不管怎样,二爷得派人去寻来福的家人,至少得先确定她到底许人了没有,不是吗?」
「说够了没?」
李魁长叹了口气,又再提醒道:「如果二爷真是看重来福,那么就让管事和庄头们都知晓,省得庄子里的年轻人老是到她面前献殷勤。」
冯珏微眯起眼,想起她怀里抱着的东西。
「方才来福手上拿的,没有一样是我赠与的,庄子里的人以感谢她救了这批莱菔为名义,让年轻人得了赠送物品的借口,有衣有裙也有钗,来福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这事二爷得要自个儿看着办,我就先走一步了。」
冯珏眸色复杂地目送李魁离去,随即跃下了马,朝自个儿的院落而去。
来福将抱在怀里的东西随意往桌面一搁,回头就要离开,岂料门一开便见冯珏太步走来,她欣喜的唤道:「二爷。」
冯珏瞅她一眼,随即环顾房里多添了什么,又走到桌前翻看着物品。
「二爷怎么了?」她跟在身旁,不解地问。
「为何你收了这些东西?」他拿起银钗质问道。
「我……那是管大娘要送我的,我本是不想收,可是管大娘的儿子硬是塞到我手中就走了。」
「你不知道男人送女人簪钗意味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