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居然偷听我和小舅舅说话!”小人!
“这是重点吗?”他早就在了,只不过离得远,在上风处,听不真切两人在交谈什么,但却看得很清楚两人举止亲昵。
单青琬一僵,面上多了三分讪色,言语支吾,“我……我只是让小舅舅把每年给我娘的银子换成粮食,我爹的元配会把银子拿走,我们一无所有,换成粮食我们可以当抵给佃农的工钱,他们卖粮的银子就归我们所有……”
“你娘不是正室?”
她的眼底闪过一丝难堪。“平妻,我爹该给我娘的。”
“平妻不是妻,那是不入流人家用来自欺之语。”高门世家会弄个平妻来丢人现眼吗?宠妾灭妻为世俗所不容。
“自欺就自欺,我只要我娘能入家谱,能入祠堂祭拜,死后以妻位葬入祖坟,而非一座孤坟写上木氏之墓便草率入土,葬在无人祭祀的偏远地带。”重生后的她有着不肯认命的硬气。
“你说岔了,这不是我要的答案。”别人的家务事他管不着,他只管朝廷大事。
单青琬不管不顾的耍赖。“谁说不是正事,正室夫人强占了我娘娘家的银子,我要回来有什么不对,你晓得我舅舅们一年给我娘多少银子吗?十万两!”
“十万两……”的确不少。
锦衣卫指挥使一年的俸禄还不到十分之一,也许他该向皇上要点贴补,堂堂朝廷官员的薪饷还不如民间百姓。
“十万两白银能买多少粮食,大人可曾估算过?要是被雨淋湿了,我的损失可惨重了,所以我让小舅舅提早运粮来,免得遇上连日秋雨,让我用银子换来的白米变成发霉的黑米。”她说得理直气壮,殊不知心里虚得很。
“囤粮又是什么意思?”他不会轻易被她的话糊弄。
单青琬装出小姑娘的天真,眼神无邪。“我梦见大雪封山,便要小舅舅多囤点粮以防万一,反正新粮放到明年开春再卖也行,若是我的梦成真了,这些粮食不知能救活多少百姓。”
“哼!无稽之谈,一个梦而已,也值得大惊小怪。”爱胡思乱想的小姑娘,一点小事就弄得惊天动地。
“我舅舅疼我不成吗?做好万全准备,总好过惊慌失措的等人救援。”人有不如自己有,一切操之在手。
凤九扬冷哼一声,“妖言惑众是要下狱的。”
“那我们做个交易。”她眼珠子一转,生了一计。
“什么交易?”她还敢和他玩心眼,胆大包天。
“如果气候异常,真有重大灾情,朝廷若是徵调我舅舅家的粮食,那时粮价一定飙涨,我们只收市价的三成,行不行?”他是锦衣卫头子,说话有十足的分量。
“你怕朝廷不给银子?”她倒是看得远。
朝廷哪一次给过银子了,都以捐粮名义强收。“不是不给,而是底下人手脚多,谁知道送到舅舅手上能有多少,若是大人亲自出面,就不怕十两少七两了。”
凤九扬暗啐一声“鬼丫头”。“反之呢?”
“反之,我捐出十万两中的五万两粮食给锦衣卫,你们或卖或自食都成。”她一副慷慨大义的模样。
“为什么不全部捐出?”他打趣问道。
单青琬略显愤慨地道:“之前我舅舅给的银子我和我娘一两银子也没拿到,全被人私吞了,好不容易想到这个法子想积累一点私房,大人想逼死小女子呀?好歹给我们留点零花,让我买根簪子或买块布裁衣做裙。”
看了看她身上半新半旧的衣裙,料子不是顶好,发上的头饰也过时了,不金不银显得老旧,他大方的一挥手。“允了,就五万两,别说本指挥使哄骗你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她本来就生得一副涉世未深的模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人,你不会反悔吧?朝廷徵粮可是所费不赀。”她怕户部拿不出银子。
“本指挥使一言九鼎,绝不食言。”该担心的人是她,到时的五万两粮食舍不舍得拿出来。
不过她的做法很聪明,用银子买保障,若是给了他一半,有他出面,她的嫡母铁定不敢要回剩余的另一半,她五万两顺利入袋,比起往年一两银子也拿不到的情形好太多了。
但是真的天候有异的话……
瞧她一脸胜券在握的笃定,向来狂妄的凤九扬多留了一分心思,回去后立即调出六百名锦衣卫,彻查各地的粮仓是否准备妥当,若是有陈米换新米,或是盗卖官粮之事,一律缉拿下狱,等候秋决。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手竟查出不少贪赃枉法之事,入狱、罢官、抄家的官员高达百名,也及时补足了缺了一大半的粮食,在大雨来临时能及时应急,减少缺粮所引起的疯抢。
但是更大的灾难还在后头,百年难得一遇的雪灾接踵而来,连下了三个月的大雪,冻结朝廷运作,救灾物资难以运送,因这场雪灾冻死饿死的百姓超过三十万名,为本朝立朝以来最为严重的灾情,举国悲痛。
但是单青琬却为自己的无心之举暗喜了许久,因为有了凤九扬的允诺,本该损失惨重的木家因大量购粮而将一大半的粮食卖给朝廷,虽然亏了点,但也以市价的三成赚了一笔,是众多粮商中唯一获利的,其他人几乎是抄家似的被迫捐粮,朝廷一文钱也不给,甚至还被拿走不少值钱物件,入了贪官的私库。
单青琬十万两银子买的粮食转手翻了好几倍,差不多把她娘的嫁妆银子都赚回来了,乐得她直喊:“舅舅威武!”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大人,时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该走了?”心里事一解决,单青琬就过河拆桥了。锦衣卫头子不是人人惹得起呢,那双刀锋似的眼眸盯得她心口发慌,她可是藏了不少秘密的人,一丁点也不能泄露出去。
“你敢赶本指挥使?”真想让她瞧瞧锦衣卫的刑狱,看她还敢不敢对他这般不敬!
“不,小女子是说自个儿该走了,家里人怕要担心了,不过……”她玉颊一赧,羞成嫣红色。
“不过什么?”小丫头一双眼睛极为闪亮,透着灵气。
“不过我脚麻了,大人能不能拉我一把?”太丢人了,在年关之前她都不出门了。
“脚麻?”向来运筹帷幄尽在我手的凤九扬为之傻眼。
“姑娘家总有些气血不顺的毛病,你没见过走三步就迎风倒的女子吗?”单青琬嫩薄的脸皮更红了。
“本指挥使只见过朝怀里倒的弱质女流。”女人的招式都是这般千篇一律。
“大人抱了几个?”她一脸兴味,浑然忘却他的身分。
“一个也没有。”他伸手将她拉起,她的手小得不可思议,没他手掌一半大,而且那柔软的触感竟让他不想放开。
“咦!”倒还挺怜香惜玉的呢!
“咦什么,本指挥使像是随便的人吗?”同样的把戏用多了就成了可笑,当他真这么有空,跟每个人都过几招吗?
“那些姑娘的下场……”肯定很惨吧!
“多跌几次就平了。”凤九扬的目光往下移,停在她有点平的胸脯,嘴角勾起令人讨厌的嘲弄。
“下流!”单青琬恼怒的转过身,背对着他。
“自个儿不长进还迁怒?”果然是小姑娘脾气,任性又不讲理。
“我还小,以后会长大……”这话一说出口,她脸红得快滴出血来,懊恼自己怎会像个孩子似的不知轻重,脚下一跺,飞快的跑开,心里气愤的想着,他就等着看吧,一年后她的身材可说是玲珑有致呢!
看着飞奔而去的小身影,凤九扬没来由的笑了,他摊开布满薄茧的大手,想像春笋般小手往上一搁的情景。
随即,他脸色一沉,冷声道:“下来。”
万棵桃花树中的一棵无风自摇了一下。
“要是让我说第二遍,你自个儿选选哪条腿不要了。”他擅长断人腿骨,一次了结。
“别呀!我的亲舅舅,外甥我这不是下来了,你高抬贵手别动怒,少了一条腿母后可要伤心了。”刚刚明明还和颜悦色的,怎么一转眼就翻脸了?他这是什么鬼性子呀!
一道白色身影慢吞吞的双手双脚并用爬下树,绣金丝的云锦袍子被桃叶汁液染绿了。
第三章 有没有这么倒霉(2)
“太子,你知道有多少人在寻你吗?谁允许你随意出宫了!”所有人被他搞得人仰马翻,他却悠哉的闲晃游荡。
太子马上不甘心的反驳道:“舅舅呀!你不晓得宫里多无聊,日复一日看来看去都是同一片天空,我都看腻了,让我去你府里住几天如何,我保证不会烦你。”
“恕不款待,回宫。”他不惹事就不是太子,打小到大就是令人头疼的孩子,无数次的离家出走。
“别这样嘛!小舅舅,我可是你亲外甥……”他最大的本事是磨人,把人磨得不得不认栽。
“不许叫我小舅舅。”凤九扬突地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