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小温粥的暖爱时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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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呈长方形的客厅沙发桌上,是刚刚温宜端来放下的一小砂锅蔬菜蛤蜊鸡茸粥,蛤蜊还是她在外锅水熬干前五分钟放进粥里的,所以蛤蜊肉肥美饱满得一咬就喷汁。

  「你居然会做奶油松瓤卷酥?」陈定眼前一亮,目光浮现惊艳又满意的愉悦。「还有胭脂鹅脯……怎么没有酒酿清蒸鸭子和虾丸鸡皮汤?」

  咦?

  温宜心念一动,抑不住惊讶又有几分暗暗欣赏地看向他。

  这年头,会读《红楼梦》的人少之又少,尤其是男人看《红楼梦》,还真是堪比珍稀动物。

  不过一想到他的出身……她又觉得没有什么好诧异的了。

  陈定是真正的名门大家公子,祖上至今的家族藏书和珍宝古董恐怕比历史博物馆也少不了多少,曾经有国外权威杂志还专文报导介绍过,陈家素有「小故宫」的美称云云。

  正统渊远流长、底蕴雄厚的人家,果然是随随便便拔一根寒毛就能压死一大票自喻豪门的暴发户啊!

  「因为今晚没有绿畦香稻粳米饭。」她不由得浅浅笑了起来,眼神温和亲切,像是见到了老熟人一样。「煮的是粥,确实有点可惜,不过定先生不是宝玉,我也不是芳官,就没差了。」

  上述菜色,出自《红楼梦》第六十二回「憨湘云醉眠勺药裀 困香菱情解石榴裙」,只不过此刻五道缺三样罢了。

  他视线和她一交触,不觉也笑了,骨子里带来的冷峻骄傲尊贵气场霎时柔和了大半。「其实你可以在『女人志』考虑写一个美食专栏的。」

  她眼底眉梢嘴角的笑意瞬间有些淡了。

  啊,真是不堪「回忆」。

  陈定注意到她复杂的眼神,「你还在记恨专拦被江颜抢走那件事?」

  她沉默了一下,也只是笑笑,努力不讽刺地回上一句——原来日理万机的定先生也会注意到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

  位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睥睨俯瞰而下,竟然还看得到渺小如蝼蚁,芸芸众生中的其中一个?

  ——好吧,她心胸真的没那么宽阔,还是忍不住酸民了一把。

  「定先生,」温宜迅速收拾起纷乱不稳的思绪,微笑回道:「我现在开粥铺挺好的,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暂时没有再写专拦的打算,不过还是谢谢你。」

  他眉心渐渐皱了起来,但看着她礼貌却疏离的模样,登时打消了想再说些什么的念头。

  粥一如往常的软糯喷香可口,奶油松瓤卷酥入口即碎,松子香气在味蕾间爆炸开来,其中还隐隐缠绵了一缕迷人的娇腻花香,胭脂鹅脯更是鲜咸柔软得咀嚼间齿颊生津,胃口大开……

  他很满意这顿消夜,却不满意后来安静得叫人不自在到近乎烦躁的气氛。

  但若问陈定,那他到底想要气氛是「怎样的」?其实他也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

  也许是,这套房明明那么狭窄,她竟还有办法从头到尾背对着他,和他再也没有对到任何一次眼神。

  他吃完消夜刚好午夜十二点整,温宜动作敏捷地收拾碗盘,温和客气地请他回家了。

  陈定穿上黑色长大衣,站在狭小的玄关,大手伸进口袋正想拿皮夹,忽然挑眉。

  「出门太匆忙,今天忘记带皮夹了。」

  「这顿我请,谢谢你今晚援手之恩。」她想也不想道。

  他一顿,幽深的目光里有着她看不懂却莫名心慌的意味。「我陈定是那种施点小恩就吃白食的人吗?」

  她呆了呆,张口:「可是今晚你明明叫我认帐——」

  「所以你还欠我真正的枣泥山药糕。」他理所当然地一槌定音。

  ……陈定先生,您穿越到刚刚一个小时前了吗?

  「这顿消夜就是还你——」她耐着性子想解释。

  「我今晚吃的是枣泥山药糕吗?」他打断她的话。

  她楞楞看着他……这个人是哪里有问题?

  「可是你吃奶油松卷酥了!」她濒临气急败坏的边缘。

  这道还比较难做,他晓得她在松瓤里面还掺了一点自己熬的玫瑰酱吗?而且那个酥皮,他以为有多好揉擀多好卷啊?还有撒在上面的日本进口特级糖粉——

  她刚刚是都喂猪了吗?

  「如果我取消你的专拦,结果还你一份做我助理秘书的工作,这两者一样吗?」他昂起下巴,浓眉挑高高。「要你,你会愿意吗?」

  「我错了。」确实是大错特错,她今晚就不应该引狼入室……不,是打从那天晚上就不应该一时心软放他进店里还投喂食物!

  「请勿喂食野生动物」,这个安全口号她从今天起要牢牢记住、彻底执行。

  「嗯,我不生气,我原谅你。」陈定那张英俊冷峻好看得不象话的脸扬起了一抹笑意,周身那股销魂蚀骨、属于纯爷们的男性费洛蒙魅力瞬间迸发荡漾了开来。「下次,我再来付今晚的消夜费,并且讨还欠我的枣泥山药糕,晚安。」

  大门开启,大门关闭,脚步声缓缓拾阶而下,渐渐声响消失。

  良久后……

  温宜莫名觉得脸颊有些热,随即甩甩头,重重上锁。

  第二天,莫谨怀难得地向医院告假,驱车回到了位于阳明山脚下的父母家。

  莫家的三层楼老式花园洋房就在昔日的中影文化城附近,地坪接近五十坪,如今市值上亿。

  莫谨怀平常都是住在大安森林公园的豪华大楼里,很少回来,自从奉母命和温宜离婚后,除非过年过节,否则几乎不再进家门。

  他知道自己这是消极幼稚的做着无力的抗争,可笑的自欺欺人。

  这样的行为,又能说明什么?挽回什么呢?

  他从小到大都是个优等生,按照父母的期待一路读书,学医,坐上人人艳羡忌妒的总医院外科主任位置,只有上一段婚姻是他自己求来的。

  但也只有短短五年……

  莫谨怀脸色苍白地坐在驾驶座上,看着那栋历经岁月沧桑却不掩风华的老洋房,突然觉得从心底升起一股压抑不住的疲倦和厌恶感。

  想必母亲正在里头张罗着他和紫君订婚的事情,那些订婚金饰,订婚西装,传统订婚十二礼……

  他眼前浮现昨天那个男人嘲讽戏谑的话——

  ……一边筹备订婚事宜,一边和前妻纠缠,莫医生不愧是心脏外科权威,自己一颗心的左心室和右心室还能这么二分法,真是长见识了。

  ……莫医生,你不怕朱家知道你订婚前夕还来骚扰前妻,那,莫家呢?

  那个男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什么会知道莫家和朱家双方家长近期在筹备订婚?

  莫谨怀脸色越发阴郁难看,下意识摸着瘀青了一大片的小腹,仿佛还能感觉到昨晚那巨大的撞击剧痛。

  令他更难堪的是,那男人说的话让他哑口无言,无力招架。

  他确实不怕和朱家的婚事一波三折,但如果父母知道了,责怪的不会是他,而是让他至今仍放不下的温宜。

  他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该死的!」莫谨怀猛力一捶方向盘,痛苦的额头紧紧抵着方向盘坚硬的核桃木纹,只觉胸口憋促紧缩得像快爆炸开来。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逼他?为什么……他不能留住他真正心爱的女人?

  「小宜……」他声音低哑破碎,隐含哽咽。「你不在家,家里变得很冷、很冷……以前……就算我们吵架,家里也是热闹有人气的……我加班再晚回家,你都会起来帮我煮一碗暖呼呼的消夜……可是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你的味道了……」

  不管是食物的香味,还是她身上的香味,都没有了。

  他曾经以为,和紫君在公事上的合拍,同是同事的互相欣赏支持与理解,在家庭生活上也能够这么融洽,可是……终究不一样的。

  紫君明艳大方干练,对他也有温柔撒娇的时候,但一样出身富贵,身上又怎么可能没有骄纵之气?

  尤其,她慢慢发现他除了出色的容貌和身家背景与医术外,其实私底下是个很低调沉闷的男人,对此她也吵过闹过,口口声声质问他是不是还对前妻念念不忘?

  小宜从来不会嫌他沉闷,嫌他不够浪漫,不懂得从荷兰空运珍稀的蓝色郁金香送给她做生日惊喜……

  他确实……忘不了她。

  谁又能将已然在心上,深深扎根蔓延,最后长成参天大树的爱,彻底拔除掉?

  可是这份爱,已经被他亲手摧毁得面目全非,就连他自己,也越来越看不清楚自己的本来模样,就连他真正要什么、不要什么,都已混沌得一塌胡涂,无法辨识出来。

  他一步步,把自己的人生搞砸了。

  第6章(1)

  「谨怀?你回家了怎么不进来呢?」

  莫夫人一身名牌的粉红色女性运动服,和一旁深绿色运动服的莫知义运动回来,在看到停靠自家门口路边的儿子时,不禁大喜,敲敲他的车窗喊道。

  莫谨怀抬头,眼底那点赤红还未散,按下车窗,冷漠疏离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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