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口气诚恳,却只是说说罢了。霍瑞不学无术、狡猾贪懒,吃喝嫖赌样样来,要是让这种人握住一点权力,肯定要鱼肉乡民。
连小儿子都有分?柳氏心情雀跃,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还等什么?快去。」
「白云寺有些远,怕是到那里都要天黑了,就算有什么话想说也不好急巴巴赶上,幸好听说赵氏要在那里待上几日,媳妇能不能住个几晚,再寻机会说话?」
「自然该这么办,快去吧。」柳氏急着把她往外赶,欣然顺势行礼告退。
走出王府大门,欣然随意撇头一看。
现在的王府寒酸,百余口人却只有两部马车、一顶轿,欣然要出门,哪有车马可坐?
深知这点,为出入方便,席姑姑买下房子后便添了辆马车,白日在王府附近守候。
坐上车,马鞭响起,车子缓缓前行。
今天,她要做两件事,两件相当重要的事。
算算日子就是这几天吧,巫镇东应该已经被关进牢狱,等待开堂用刑。
巫镇东是个书生,但考运不佳,连考两回都没考上举子,家道益发落魄,为此未婚妻不守婚约,嫁予县太爷独子。
嫁便嫁了,占住聘金不还也罢,巫镇东懂得忖度时势,哪会傻到与县太爷对峙。
偏偏未婚妻成亲后,入了洞房这才发现丈夫竟是兔唇、瘸腿的残缺人,出仕无望,直道被媒人欺骗,她气不过,三天两头在家里闹事。
夫妻吵架不甘他人事,可她竟攀扯上前未婚夫,说巫镇东相貌堂堂又有秀才身分,要是早知如此不如嫁给巫镇东……诸如此类的话。
她把巫镇东夸成一朵花,却哪里是心慕人家,只是因为气不过想要打压丈夫罢了。
可这些话太伤人自尊,而县太爷又是个护短的,不怪儿子、不怪媳妇,竟怪起「相貌堂堂」的巫镇东,于是罗织罪名抓人下狱,最后打断他的腿、毁掉他的容貌,真是无妄之灾。
前世,欣然在五个月后才遇见他,那时的巫镇东求生无门想跳河了此残生,是欣然救他、收容他,而他投桃报李,为她打下一片商业王国。
「公主,我们为什么要去瞿县?」玉屏不解。
巫镇东说过,他在谷雨那天失去右腿,于是她来了,在谷雨之前。
「那里有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谁?奴婢认识吗?」
「去了便知。」
欣然不再回答,低头想着大皇兄昨日送来的信,他派人暗中跟踪燕历堂,确定他与梅云珊约好今日在富缘酒楼见面,所以……见面了吗?
燕历铭不想把事情捅到皇帝跟前,但妹妹那口气,他势必要为她出。
近日,父皇经常召霍骥进宫,商量讨伐倭寇之事,他跟着听过几回,确知父皇有意封他为五品小将,让他跟在吕将军身边学习一起出战南方。
他刻意寻机与霍骥交谈,几次下来证明欣儿所言不差,霍骥确实是个可造之才,日后很有机会称霸一方,谁能料得先机笼络上他,定能为自己添得助力。
这等好事,自然不能落到老三手上。
欣然不想与霍骥过日子,口气斩钉截铁,没有退让空间,母后再三劝慰,都劝不动她的坚定意念。
他懂,自小她就是这样的人,认定的事非要做到底,十匹马也拉不回,因此她认定母后是害死她亲娘之人便一路认到底,若不是听见老三与李公公的对话,母后这顶黑锅永远别想卸下。
假如欣然一路帮忙老三……光想像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深吸气,燕历铭等在慈宁宫外头,打算与霍骥来个不期而遇。
另一头,霍骥一离开御书房,皇后便召他觐见。
霍骥以为是欣然进宫,要他陪着回王府,没想到她根本不在宫里,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说服皇后为他与梅云珊赐婚。
皇后说:「听说两个月后,皇上想让你与吕将军一起到南方?」
「是,日期已经定下。」
「既然如此,你与梅姑娘的婚事尽快办了吧,至少你不在的时候,有人可以陪着欣然。梅姑娘是欣然的伴读,过去她们像亲姊妹似的,走到哪儿都要一块儿,往后两人在王府里生活,无事可以说说话,有事也能互相照应。」
云珊分明畏惧燕欣然,皇后怎会错觉两人像亲姊妹、感情深厚?
「是。」带着怀疑,他应下话。
告退后,霍骥便在慈宁宫外遇到燕历铭。
在御书房里议事时,他曾与燕历铭辩论过几回,两人观点不完全相同,但他们往往能够从对方的话中修正自己的观点。
几次下来他对燕历铭有些佩服,不管是他的行事、性格,还是他的知识见解,远远超过其他皇子。
「大皇子。」走到燕历铭跟前,霍骥拱手为礼。
「恰好在这里遇见你,免得我到处找,快走吧!」
「去哪里?」
「富缘酒楼。」
「去那里做什么?」
「有人想见你。」
见他?不会是……「是四皇子吗?」他皱眉问。
「哈,一猜就中,没错,他说今天非要把你给拉过去,得把话给讲清楚才让你走。」
霍骥苦脸,不晓得要怎么回答。
四皇子暗地请托让他说服皇上让他随军历练,可……他是哪号人物啊,这种事是他能提的吗?
可四皇子却说他是欣然的夫婿,欣然是皇帝最宠爱的孩子,爱屋及乌听过没?所以只要他开口,肯定没问题。
霍骥闻言登时额头三条线,他什么时候成了乌鸦?
「大皇子,这件事……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放心,有我呢。」
两人一路说一路往宫外走,连马车都备下了,可见得他们根本不让他有机会反对。
「大皇子能说服四皇子打消念头?」霍骥问。
「不,欣儿说的好,人生短短数十年,不恣意一回,难道非要活得憋屈?人活着就该做喜欢做、想做的事,别让外人的眼光束缚我们的欲望。
「她老说野心没有不好,想飞没有不对,只要争取机会尽力往前跑,把梦想化为理想倾全力完成,便对得起自己的人生。」说完,他朝霍骥露出一张大笑脸。
「这是……欣然说的话?」
「没错,不过你放心,她心里有一条线,她不伤人、不害人,她不会让自己的快乐建构在别人的痛苦上。」
不伤人害人?那云珊受的委屈呢?
想起欣然、皇后以及梅云珊的话,霍骥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这些日子太忙,他忘记去黑枣胡同查查,倘若玉双的话是不是空穴来风……或许,他该换个角度审视燕欣然。
这几天回府,时辰已经晚了,他常常在转往书房的小径上看见她屋里的灯还亮着,他想敲开她的门,只是不知道在敲开之后该说些什么,道歉?感激?或是其他?
就这样矛盾着,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燕欣然,始终没办法推开两人之间的隔阂,而她似乎也没考虑再见他一面。
听说她从早到晚都很忙,成天伏在案前不知道在写什么,往往累得手臂举不起来了才放下笔。
自己的眼线告诉他,她正把嫁妆一点一点往外运,所以她说到做到,是真的打算搬到庄子上,把位置让给云珊?
见他不言不语,燕历铭又道:「所以今天咱们得来好好谋划,看看能用什么方法说服父皇放老四出去。」
心思纷乱,他胡乱点头,算是应下大皇子的话。
今天回去……找她谈谈吧,若她愿意,没有必要非搬出王府。
两刻钟后,霍骥和两个皇子在富缘酒楼的厢房里,点满满一桌酒菜。
那是燕历钧用来讨好霍骥的,依他看来,这件事只有霍骥开口才能解决。
三个人一面喝酒一面商量,正说得起劲时,燕历铭咦一声。
「怎么啦?」燕历钧问。
「那是不是老三?」燕历铭指着酒楼外面。
燕历钧侧身望去。「对耶,那个女的好面熟,谁啊?」
「是相府姑娘梅云珊,以前当过欣儿的伴读。」
「是她啊?我记得,动不动就掉金豆子的那个,成天把自己弄得可怜兮兮的,好像全天下人都对不起她似的,我记得欣儿还为她同别人吵过架,说是他们欺负梅云珊。」
「欣儿就是个冤大头,一条肠子通到底,看不出人家是拿她当枪使呢,掏心掏肺的把自己的名声都给赔进去,否则她的性情什么时候骄纵了?不过,老三怎么会和她搞在一块儿?」
「嘘……」燕历钧调皮地朝他们眨眨眼,说:「待我观来。」
他走出去不久后又走进来,用大拇指比比左边的墙壁,说:「我让小二领他们到隔壁厢房,恰恰好是在这间,如果是在那间……」他指指右边墙壁。「我就没辙了。」
说完,燕历钧拉开墙上那幅画,那里竟然有两个洞,燕历钧得意地拉着霍骥往洞前站去。
突地,燕欣然的声音在霍骥耳边响起。
我很抱歉,是我得到错误消息,误以为梅姑娘心系三皇兄不愿嫁你为妻,才会做出错误判断导致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