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王妃带刀入洞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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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迟迟未寻获康王世子傅瑾熙的遗体,以为准是凶多吉少了,八岁的小世子却在失踪将近一年后,重新返回天朝帝京,身边仅有一名年过四十的壮年忠仆和一位老妇陪着。

  圆德大师今日初会这位十七年前大难不死的康王爷,说聊到最后,竟生出相见恨晚之情。

  本是由他主持讲经,未料康王爷就他所论的疏义陆续提出问题,如此一来一往,有来有往,从《阿含经》的「有」论到唯识经典的「心有境空」,之后又说到《般若经》里的「心、境俱空」,说得不可开交,根本是把太后这位「主角儿」抛在一旁了,直到一名高阶宫女安静且迅速地步进讲经堂,凑脸附在太后耳畔密语,圆德大师才察觉到自己的疏忽。

  庆幸的是,太后似乎不以为意,一直是嘴角含笑地聆听着,但,那张略显福态的和善面容却在听到宫女的禀报时,边听边拧高眉峰。

  圆德大师这边自然是止住与康王爷的论经辨证,他不由得瞥向堂下五位盘坐在蒲团上陪同讲经的弟子,目光透出疑惑。

  原本该有七位才是,随在他身边多年的、他引以为傲的得意弟子们,由他赐法号,全是「观」字辈里的人才。

  如今他已垂垂老去,寺内寺外的要务尽交于他们之手,这七人号称「宝华寺七观」,可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一早到现下却只见得五个。为何?

  此刻听完宫女的话,太后沉着声道:「兹事体大,让那‘六扇门’的进来给哀家说个清楚。」

  「奴婢遵旨。」宫女屈膝一福,随即退出讲经堂。

  「太后奶奶,发生什么事了?」年轻王爷啜着寺中僧人特意备在一旁矮几上的香茗润润喉,一手离开抱在怀中的小暖炉,探去轻轻握了握祖母攥紧的五指,柔声询问时,面上露出忧色。

  太后拍拍年轻王爷雪白到淡泛青筋的手背,微绷紧的嘴瞬间露出一抹宽慰笑意。「没事呢。能有什么事呢?再大的事来到你皇祖母面前,我都替你兜着。莫惊着了,惊着了你可得睡不好,又要病了。听话啊,听祖母的,莫惊啊。」

  年轻王爷浅浅一笑,温驯颔首。「好,孙儿不惊的。」

  穆开微一身墨色的官制卫服随宫女进到堂内时,入眼的就是这一幕祖孙俩手覆着手、相视而笑的天伦和乐图。

  她垂首,单膝跪下行礼。「臣穆开微,参见太后、康王爷。」

  「咦?你、你……这不是小穆子吗?啊!哀家想起来啦,你阿爹以‘天下神捕’的身分本还兼管着我朝的三法司衙门,后来你带着人破了伪银案和城南大火的案子,这‘六扇门’就落到你肩上罗。」

  太后回想着,一边轻拍着腿,神情更显柔和。

  「你爹与你几次奉召入宫面圣,哀家是见过你的,还赞你了得,那时哀家就说了呀,老穆家的小穆子真替咱们天朝的女儿家挣脸面,你可记得?」

  「噗……咳咳。」小小声的、近似噗嗤笑的声音忽响,但很快便压下,听不清楚是在忍笑抑或闷咳。

  「喉儿又痒了是吗?胸口可疼?今日本不该让你陪的,你偏要出门,偏要跟着上山,欸,真不能一直由着你啊。」

  太后一紧张,四名贴身服侍的宫女也跟着紧张,端茶、递巾子、送上痰盂、抚背顺气什么的,全往那位倚着扶手架斜坐在软垫上的年轻王爷身上招呼。

  穆开微动也未动,连眉尾都没抬,忽地听到年轻王爷浅声笑道——

  「太后奶奶,孙儿没事的,还是快让这位小穆子姑娘平身说事吧。」

  太后被点醒,这才将注意力重新落回穆开微这边,命她免礼。

  谢恩后,穆开微起身禀报,力求简明清晰。「‘六扇门’接获消息,五日前逃出大理寺监牢的重犯就在宝华寺中,此犯与近日京中女子连续失踪案大有关系。今日是宝华寺礼佛的大日子,又得太后与王爷共襄盛举,‘六扇门’本不该硬闯山门,但救人如救火,臣担心晚来一步,那恶人得了帮助真要逃出生天,遭劫的女子们将求生无门。」

  饶是圆德大师道行再高,听了这话亦按捺不住。「穆大人被百姓们称作‘帝京玉罗刹’,身为‘六扇门’掌翼之首,办事却是这般粗糙无法吗?大人这是意指老衲这宝华寺窝藏逃犯,你可要拿出证据才好。」

  「就是证据确凿才敢直捣大师这讲经堂。」穆开微转身面对老方丈,眉目偏寒。「‘六扇门’的几组人马混在今日上山的信众群中,原想暗中先探虚实,未料会在寺内逮到个现行。你们好大的胆子,连太后娘娘倚重的内廷女官都敢动,若非我的人即时出手,失踪案件怕是要再添一桩。」

  一听是内廷女官,太后倏地坐直身躯。「所以小安子真出事了?」

  适才进来传话的宫女口齿伶俐地回答。「回禀太后,安姑姑安排好进讲经堂这儿服侍的人手之后,离开正殿不久就遇袭,她被歹徒从身后摀住口鼻,挟着她往宝华寺后院疾去,幸得被假扮成信众的‘六扇门’捕快瞥见。太后娘娘您别担心,安姑姑眼下已脱险,只是挣扎时扭伤腿,所以她才让奴婢先行过来禀报。」

  太后吁了口气,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她看向穆开微,语气又凛。「小穆子,那犯人呢?确实逮着了吗?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章 本王很听话(2)

  小安子、小穆子……穆开微心想,这八成是太后她老人家对底下人的一种亲昵称呼。

  她选择忽略,娇嫩的脸容仍肃然端着,答道:「回太后,微臣的人与那犯人打了照面,的确是五日前从大理寺监牢越狱的逃犯无误,但犯人太狡诈,拿那位安姑姑当人质,后来让他钻了空逃往宝华寺后山,‘六扇门’的众人正在全力追捕。」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圆德大师老脸惨白,试着要从榻垫上站起,却怎么也起不了身。

  堂下,身为「宝华寺七观」之一、亦是在场弟子中年纪最长的观止倏地从蒲团上立起,他没有上前搀扶老方丈,而是冲着穆开微驳道:「这不可能!你说的是谎话!你、你瞎编的!」

  穆开微不怒反笑,一手按在腰侧的佩刀刀首,侧首斜睨过去。「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不是出家人,不得已说说谎话,想来佛祖应不会太怪罪才是。倒是这位师父,嗯……‘宝华寺七观’,阁下的蒲团座位安排在第三位,那应该就是三师父观止了,请问观止师父是如何肯定我瞎编造假?」

  上一刻她还说得信誓旦旦,下一瞬就痛快承认说的是假话,在场众人尚不及回神,已听她清朗又道——

  「是不是因为观止师父心中十分肯定那名逃犯早被了结性命,连屍身都挖好大坑埋得妥妥贴贴,所以我这谎话在你面前才会这么快露出破绽?」

  「你胡说什么?!」观止怒斥,面露青筋。

  「是胡说吗?」穆开微扬眉冷笑了笑。「昨日深夜,宝华寺后山可不平静啊,有辆三轮推车偷偷摸摸从寺里拉往后山,推车上载着三具屍体,要埋好那三具屍体,着实费了好大功夫不是吗?可惜啊,观止师父以为埋得妥当,却不知‘六扇门’连日盯梢,终于盯出你这一朵花儿来了。」

  太后等人脸色大变,观止近不惑之年仍保养得宜的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圆德大师终于颤巍巍地起身,哑着声问:「观止……观真和观戒呢?你大师兄和二师兄为什么不见了?他们俩一早就不见人影,寺中无人能说个明白,你说,他们去哪儿了?」

  观止微眯双目,抿嘴不语。

  此刻,堂下同样是「观」字辈的一位年轻师父忽地站起,脆声安抚道:「师父,观钦知道大师兄和二师兄在哪儿,观钦去喊他们过来,我这就去!」

  「谁都不许走!」穆开微凛声陡迸。

  同一时分,她掌中「飕」一声掷出飞刀暗器,亮晃晃的飞刀就「咄」的一响插在观钦刚踏出的脚尖前。

  她注视着堂下「观」字辈的众位,暗暗深吸了口气才道:「圆德大师,昨夜我的人将后山那个大坑挖开,除了大理寺那名逃犯,余下两具屍体正是贵寺的那两位师父。要想将三具大男人的屍体拉进深山里埋了,且不惊动您、不惊动贵寺众僧,大师以为单靠观止师父一位就轻易能办到吗?」

  听到这儿,圆德大师双膝又软,再次跌坐,讷讷无法成声。

  太后此时也大致弄明白这一切了,威仪上身,怒到一袖重重拍在软垫上。「胆大包天!丧心病狂!这宝华寺都成什么地儿了?你、你……呃……你们……你们一个个站起身……想干什么?!」

  堂下五位「观」字辈的师父,观止和观钦立定不动,余下的「三观」则慢悠悠地、一个接着一个默然地从蒲团上起身,阴沉着面庞注视今日上山的贵人们,便像是在回应穆开微方才问的——单靠一人无法轻易办到的活儿,若五人齐心协力,自然轻易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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