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公子别扯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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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听!这都是些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乱七八糟呀?家里已经有一个呆书生还不够,现在又来一个,还让不让人活了?

  「唉。」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生来歹命、前途无亮,连甜美多汁的甘蔗在嘴里都味同嚼蜡。

  「别唉了,也就你把男人当牲畜用,要求别太严苛了,反正过什么不是日子呢?」珠花安慰她。「只要有手有脚无不良嗜好,是个肯对你好的就行了,先抢着把人订下了,日后你再好生调教不就成了吗?」

  「你不明白。」项豆娘闷闷地放下咬没两口的甘蔗,「镇日之乎者也的,能换饱饭吃吗?我阿爹已经是个不通俗务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偏偏书要钱,纸要钱,文房四宝用完了也得要钱,还有每天张口吃的,身上得穿的,哪样不要银子?我都恨不能身上长出三头六臂来……要是再嫁个同款的丈夫,干脆叫我直接上吊算了。」

  「呃……」珠花一时语塞。「也是啦,唉,项老爹也太……文弱了点。」

  「珠花,」她忽然端坐起来,一脸严肃。「我开始有点怀疑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是不是我命中缺金带煞,要不怎么遇到一个两个都是这种的?你说我是不是该去镇上给马半仙算个命还是改改运什么的?」

  「果然女人能干,男人就『不行』啊……」珠花摇头晃脑,满脸感叹之色。

  「咳咳。」她呛到了。

  「话说回来,要找个肯干耐操、上山下海的肌肉汉子还不简单?不说咱们无崖村里起码百八十个人选,就是大郎他们村里的也不少,改天叫他们统统一字排开给你挑挑,我就不信凭你的姿色和实力,找不到一个适心合意的!」珠花不愧拥有天生当媒婆——或是小倌馆鸨娘——的气势,一拍大腿,「这事儿就包在我珠花身上了!」

  「你当他们是我后院里的菜,挑中了哪棵就拔哪棵?」项豆娘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这方圆五百里谁人不知我是我阿爹的独苗苗,娶了就得陪嫁过去一个老丈人,还有哪一个敢娶我?」

  「呃……」珠花搔了搔头,尴尬地道:「对喔。」

  无崖村是小小村落,祖上十八代都是务农为生,家家户户都是典型吃不撑也饿不死的庄稼人,听说村子里最有钱的叶员外,全部的身家搁在城里也还比不上人家随随便便一个开酒楼的老板……无崖村究竟有多穷,由此可见一斑了。

  据珠花所知,村子里不乏偷偷暗恋喜欢着豌豆的年轻人,但几乎都被家中老爹老娘叮咛过:项家豆娘是个勤快的好丫头,娶了她比多了头牛还好用,可惜还得陪嫁个项老爹过来养老送终,这笔帐怎么算都吃亏啊!

  因此,豌豆长到今年都大龄十八了,才会迟迟乏人问津,连最缺钱的媒婆都不愿上门碰运气。

  珠花越想越替好姊妹感到心疼,眼圈儿红红地道:「你放心,要是真不行的话,等我嫁过去刘家后,我替你作主,叫我家小叔娶你,咱们做一辈子的好姊妹、好妯娌!」

  「珠花……」项豆娘很感动,真的,非常非常的感动,但是……仍旧憋不住微微抽筋的嘴角。「你未来的小叔刘二郎今年才十岁。」

  叫她这头老牛去嚼那支小嫩草,但凡还有一咪咪良心在的人,能嚼得下去吗?

  「那有什么要紧?女大三,抱金砖,你大他八岁,不等于送了座金山给他,他都该偷笑了。」珠花理直气壮地道。

  「这馊主意就别给你家刘大郎听见,到时只怕有你哭的。」她咕哝,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以后的日子我会看着打算的,你就不用再替我操这份心了。今儿就是来寻你说说几句话,时辰不早,我也该回去做晚饭了。」

  要是再晚点回去,灶房又得烧一次了。

  「豌豆真可怜。」

  「是豆娘!豆娘!别再喊我小名了丨」

  三天来被认定是「光拉屎不生蛋,不帮忙尽捣乱」大灾星的佘温,此刻俊美脸庞上的神情异常凝重认真,盯着手里的钓竿良久。

  这鱼儿怎都不上钩呢?

  可怜一名谪仙似的俊秀俏郎君,就这么乖乖在鱼塘前站了一下午,再是浑身腰酸腿麻也始终不敢擅离半步。

  只因他家饲主——呃,户主项姑娘有言交代,不论大小,至少今晚饭桌上要出现一条鱼。

  偏偏满鱼塘的鱼儿像是尾尾串通好了似的,非但不上钩,连出现在水面上稍稍吐几圈泡泡都懒。

  真真应证了那句「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

  他握竿的手越来越抖,人也越来越心虚,俊脸散发着浓浓的沮丧之色。

  眼见日渐黄昏,他努力睁大了眼,试图从平静无波的水面稍稍窥探出底下狡猾游鱼们的去向。

  「你怎么还在这儿?」一个诧异的熟悉女声自背后响起。

  佘温猛然回头,清亮眸子先是欣喜,随即僵住,而后瑟缩了下,弱弱地道:「项姑娘你、你回来了。」

  「都这时辰了,你不回家吃饭还站这儿干嘛?」项豆娘好奇探脑一看。「收获很好吗?」

  他心下大慌,一时来不及遮掩那只空荡荡的木桶,尴尬地结结巴巴道:「会、会有的……再给在下多一点时间……」

  「噗!」她噗哧笑了出来,眼儿亮闪闪,语气倒是颇为莫可奈何。「空的?哎,不意外呀。」

  「晚上……鱼儿许是较愿咬钩。」他越说头垂得越低,玉般的耳朵渐渐红了。

  「我再等等……」

  「等多久?」她揶揄反问。

  佘温被问住了,俊脸闪过一抹不知所措。

  唉,本来也没对他有太多指望啊!

  「回了吧。」她收起笑,叹了一口气,主动抓过他手上的钓竿,拎起了空木桶,下一瞬,手腕被只修长大掌握住了。

  「我行的。」他目光温和却坚定,握住她的手掌亦是。「你等我,今晚桌上一定有鱼吃的。」

  项豆娘被他专注的眸光盯得莫名口干舌燥起来,随即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我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没有鱼吃也不打紧……」

  「不行!」

  她愕然地望着一扫平日文弱温吞的他,如墨的眉宇微微斜挑,灼灼目光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强硬,神情凝重坚决至极。

  「我答应过你的。」他嗓音低沉有力。

  她心儿没来由地重重一震,不知打哪冒出的羞臊感来得又急又快,一下子就烘腾得双颊滚烫通红了起来。

  要、要命了,他干嘛忽然变得这么阳刚果决有气势,害她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什么反应来面对他?

  「项姑娘,」佘温眼神柔和了下来,透着一抹隐隐的怅然。「我不想再令你失望。」

  项豆娘的心瞬间变得柔软,原本的呆凝迟疑,顿时化为涓涓流水不知所踪。

  「咳。」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把钓竿和木桶递还给他,一面暗暗庆幸暮色更深,他瞧不见她颊上跟猴儿屁股似的两朵酡红。「一起吧。」

  「一起?」他微怔。

  「怎么,不行?」她耸起一边眉毛。「不乐意?」

  他点点头又慌忙摇摇头,欲言又止。

  「直接说,我又不会打你。」她又忍不住想朝天空翻白眼了。难道她看起来就是个极难相处、很难说话的凶婆娘吗?

  「天晚了,姑娘还是先回去吃饭吧。」他忙补了一句:「我很快就会钓到鱼回去了!」

  「可感觉希望不大啊。」她老实道。

  可怜佘温燃起的满腹雄心再度中枪落马,微笑凝结在唇畔,头又低了下去,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草地上的小石子,有说不出的楚楚落寞。

  项豆娘一时有封住自己大嘴巴的冲动,她重咳了一声,赶紧顾左右而言他问道:「你都用什么做饵钓鱼呀?需不需要我帮你挖蚯蚓?」

  他猛然抬起头。

  「我个人是比较偏好自己搓鱼饵丸子啦,闻起来也香,蚯蚓扭来扭去的麻烦了点,你呢?」

  「……」他白白净净的脸色染上了一抹古怪。

  见他这副模样,项豆娘原是兴致勃勃的笑脸也僵住了,嘴唇微微颤抖起来,真不知是激动还是给气的。「你……该不会是……」

  「……」他惭愧欲死,双颊羞得更红了。

  第2章(2)

  娘的!他以为他是姜太公投胎转世不成?还来搞那套「愿者上钩,不愿者回头」?他要不要干脆再在脖子上挂个「我是好人,我不杀生」的牌子普渡众生算了?!

  项豆娘火气窜上心口,花了好大一番自制力才勉强忍住抬脚把他一屁股踹进鱼塘里的冲动。

  「不然……还是蚯蚓我来挖?」佘温战战兢兢地问。

  顺便再挖个坑自己跳进去把自己埋起来好了。

  项豆娘眼角抽搐,咬牙切齿,总算在理智绷断前的最后一刹,记起人家「好歹」也是个惨遭命运捉弄、可怜流落民间的落拓王孙公子,如此这般不知民间疾苦,不谙柴米油盐,不知道钓鱼应该挂鱼饵……也是可以被理解被见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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