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干什么?」低而沉的嗓音,依然带着冰冷刺骨的寒意。
他扫过那张近得不能再近的俏颜,她的脸鼓鼓地,像塞了一颗蛋,还蓦地染上一抹红,薄薄地在她白皙水嫩的脸颊上漾开,那表情模样……甚是逗趣可爱。
宋暖暖被他突然睁眼看来,嘴里的药差点就当他的面喷出去,她努力憋着,才会憋红了脸,转身,她冲到门边打开门,奔到外头把药给吐了,又用袖子往嘴边抹了抹,大大地喘了几口气,这才从外头走进来,却离他远远地。
「你快把那几上的汤药给喝了,不然毒解不干净以后会留下后患。」她虽对他说话,眼睛却没瞧他。
男人看了她依然红红的小脸一眼,没说什么,乖顺的起身把药端过来一口喝下。
她终是偷偷抬眼朝他瞄了去,轻咳了两声道:「你回去记得每天早晚喝一碗,用绿豆、甘草、大豆、金银花熬的汤,不然请大夫再开解毒的方子也成,总之这汤要喝上七七四十九天,记住了?」
闻言,男人微蹙起眉。
「喂,大夫说的话有没有在听啊?」宋暖暖刻意端起了大夫的架子,虽然知道这样真的有点可笑,但,不这样,怕他一直追问刚刚她凑近他想干么,她还真没脸说出口。
虽然她是大夫,而且是那种跟师傅比起来只能算是蹩脚的大夫,但她毕竟是长大了,是个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也是会害臊的,要不是为了救他,她刚刚也不会出此下策……
男人没说话,翻身下床,见自己一身黑色行装已然被她毁得差不多了,眉头又是一蹙,尚未开口,那丫头随即把一件干净的外衣给递上——
「这是我师傅留下来的男子长衫,你穿在外头吧,师傅没你高,可能不太合身,但师傅穿起来宽宽大大的,你应该穿得下,勉强可以避人耳目。」宋暖暖头低低地道。
男人挑了挑眉,淡扫了她一眼。
她知道他一醒来就会走?真是个聪慧的丫头。
他不客气接过衣服穿上,才刚穿好,又见一双小手递来一顶黑色帷帽。
「这也是你师傅的?」
「是我的,我偶尔出门上街女扮男装时戴的……比较方便。」
没再说什么,他戴上帷帽便往外走,走了几步突然微侧过脸,问:「你叫什么名字?」
宋暖暖一愕,似乎有点意外他竟会突然问起自己的名字,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挺开心的,感觉像是一整晚的辛苦有了回报似的。「师傅帮我取了个名字叫宋暖暖。」
「你是孤儿?」名字都该是父母亲取的,除非她无父无母。
「不,我只是四年多前失去记忆了,是师傅把我救回来的。」
啧,这丫头的命运还真坎坷……
他淡淡地收回眼,交代了句,「应该不会有人找上门来,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走后,把屋里屋外所有疗伤解毒的东西都清一清,记住,别跟任何人提起你救过我见过我,免得惹祸上身。」
宋暖暖看着他,甜甜一笑,「不用担心,很多山里的村民也会来这里找我治病疗伤,我是大夫,就算医术没多行,家里沾点血剩点药渣子的也很正常,何况我连你姓啥名谁都不知晓,怎么提呢?你就安心离开吧。记得一定要按时喝我跟你说的解毒汤药,这个才是你该记在心上的事。」
「你不怕我?」竟敢对他笑?还笑得一脸的甜?
明明是连身板都还没完全长开的纤细小丫头,但当她直挺挺的站在那儿对他微笑时,他竟觉得她长得像朵花似的,甜美得让他移不开眼。
真是……
他是病糊涂了吧!
宋暖暖眨了眨眼,「我为何要怕你?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会杀救命恩人吗?」
「难说。」他冷了嗓别开眼,无情的唇角一勾,「必要的话,我还是会杀了你的,你最好记住这句话。」
说完,他倏地转头大步离去——
第一章 救命恩人不好当(2)
人走了,宋暖暖听他的话收拾起屋里屋外,将工具放回医箱归位,又走到屋外把解毒汤渣用沙子埋了起来,日光照射下,她这才注意到屋外院内竟出现零星的血迹,定是昨夜那人进屋前不小心滴落的,若真如此,可以想见屋外也有,昨儿夜黑寻人不易,如今天已亮,有心人真要寻他,沿着血迹迟早会找到这来。
没多想,宋暖暖拿把刀走到后院,袖子卷起,从家养的鸡鹅里弯身抱了一只肥嫩的鹅出来,对着它碎碎念了半晌,才在鹅的肚腹间轻轻划上一刀,那伤不会致命但会痛,还会流很多血,肥鹅呱呱乱叫,振翅要飞,她手一松,肥鹅像是逃难似的从后院冲到了前院。
鹅四处乱窜,血四处乱滴,飞啊跑地就跑出前院虚掩的木门,宋暖暖这才起身撩裙追了出去,一路从林中追到山涧小溪边。
听见肥鹅呱呱大叫,还有宋暖暖追着鹅边跑边叫的轻脆嗓音,住在溪边的几户人家听见声响纷纷开门出来一探。
「暖暖,你家的鹅又跑出来了?」问话的正是笑呵呵起得甚早的邻人张婆婆。
宋暖暖跑得气喘吁吁的停在张婆婆门前,「张婆婆早啊,我家鹅不知跑去哪里受了伤回来,血流得到处都是,我正要抓它回来替它治治呢,可它却乱跑。」
张婆婆笑眯了眼,「因为它不知道你是大夫啊,才会乱跑,你跟它好好说说。」
另户人家的大婶啧了一声,提高了嗓门,「干脆杀了今儿配饭吃吧,跟一只鹅要好好说什么?」
「那可不行,我得把它养得更有肉些。」
「养太老肉就不好吃啦,傻丫头。」大婶看了她全身脏兮兮的衣服一眼,「瞧瞧你弄得全身都是血,抓到鹅就赶紧换件衣衫来溪边洗洗。」
「好咧,大婶。」宋暖暖一笑,转身又追肥鹅去了。
她追的其实不是很认真,但把那只肥鹅追了绕林子一大圈后,她还是气喘吁吁的,等在一旁休息够了这才上前扑抱住它,将它带回林中小屋,小屋却已让人给团团围住,那阵仗还真有点吓人。
果真找上门了吗?还明目张胆的守在这里?不会吧?
宋暖暖的眼皮跳了跳,把怀中的鹅抱得更紧些,鹅又开始鬼叫。
「你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她怯生生地问。
守门的头看了她一眼,问道:「这是你家?你就是宋神医的徒弟?」
「嗯……」
「跟我来。」守门的将她带进屋。
明明她才是主人好吗?搞得她好像是客人,不,是犯人。
「爷,她就是宋神医的徒弟。」
这个被人叫爷的,一身紫锦华服,手持玉扇,面如冠玉,贵气万分,见来人抱着一只肥鹅又一身是血,不禁有点嫌恶的皱眉,「你叫什么名字?」
宋暖暖看了他一眼,「你又是谁?为什么闯入我家?」
「放肆!在你眼前的这位可是当朝二皇子晋王殿下!还不跪下!」
宋暖暖一听,惊吓得抱着鹅咚一声跪在地上,喉头发干,「民女不知殿下会光临寒舍,请殿下恕罪。」
噢,那男人惹的竟然是当朝天子最宠爱的晋王殿下吗?不会吧?而且人家是光明正大的大阵仗上门找人,昨儿那家伙却是蒙着脸穿一身黑,难不成,她昨晚其实救的是一个被朝廷通缉追补的大坏蛋?
「你没事吓一个小姑娘家做什么?」乐正轩瞪了身旁的侍卫一眼,忙起身一把扶起她,「姑娘快请起,是我的属下鲁莽,姑娘别介意。」
宋暖暖当真没想到当今二皇子如此的亲民和善,头更低了,「不,是民女有眼不识泰山。殿下玉树临风一身贵气,想也知道绝非凡夫俗子。」
「小姑娘倒是会说话。」乐正轩意外的看着她,哈哈大笑了起来,看了她怀中紧抱着的肥鹅一眼,黑眸一闪,「这就是那只受伤的鹅?」
刚刚沿溪上山,在溪边问起宋神医的住处,就听人家说宋神医的徒弟的鹅受了伤,她正追着鹅到处跑,找到林中小屋时也发现到处都是血,根本有如杀人现场一般,要不是已事先听闻,怕是要把这里当成命案现场让人查办了。
「是……殿下怎么知道?」她诚惶诚恐。
「你一大早追着一只受伤的鹅满林子跑的事,我想在这方圆几里的人都知道吧。」
说起来这林子里前前后后也才住几户人家,他有必要说得这么夸张吗?
宋暖暖轻咳了两声,唉,是说,她这动静会不会弄得有点太大些?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是……它就爱乱跑,不知在哪弄了一身伤,又不让民女包紮,民女追它跑了许久……」说到这她突然一顿,小心翼翼地道:「唉,请殿下恕罪,民女不该把这等小事也拿来说给殿下听,不知殿下来到这偏远的深山是为了……」
「自然是找你师傅,只可惜我一路上山听人家说宋大神医前不久刚病逝?」乐正轩的语调难免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