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嫁到诚意伯府,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丈夫虽没什么才气却是好脾气的人,从不打骂妻儿,后院的事也是她说了算,他一概不插手。
即使第一胎生下的是女儿,他也没有半句嫌弃,直说儿子、女儿都是他的骨肉,谁也不亏待,但她还是直到儿子出生才真正的松了口气,有了当家主母的底气。
当初笑话她的姊妹在婚后个一个过得不好,反过来羡慕她捡到宝了,丈夫对她真是好,从未红过脸。
可是在她得意洋洋之际,她恨之欲其死的继子竟拿她最在意的出身说嘴,好似女儿跟了她学会了庶女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没有大家风范,明明白白打她脸,打得她整个脸面都没了,以后如何教儿?如何服众?
“你……”竟敢揭人短处。
“哥哥,娘太坏了,她不教妹妹,妹妹笨,我要像夫子一样打她们!”苏子晴笑嘻嘻地摇着兄长手臂,澄净眼神宛若三岁稚儿。
“妹妹乖,不可以说别人坏,母亲没当过嫡女,所以不知道要怎么教好嫡生子,我们要体谅她的不懂,毕竟要庶女装装嫡女太为难她了,而且你不能因为她们做得不对就要打她们,那会显得你没度量。”苏子轩一脸正经的教妹妹。
被含沙射影讽刺一番,张静芸快忍不下去了,她抬手就想往下挥过去。
“闹什么闹,没瞧见门口围了一群人吗?还不把门关上。”气急败坏的苏老夫人大声喝道。
“娘……”张静芸手一缩,恨恨的看着门外好管闲事的路人,还有人居然坐在门坎上吃烤串看戏,她火大的命人挥着大棍赶走,顺便关上朱漆剥落的大门。
看张静芸跟苏老夫人显然对苏子轩兄妹十分不喜,单军虽然想要留下,但这毕竟是诚意伯府的家务事,现在的他没有立场,也只能做到如此,无奈的离开,回去向主子禀报自己所见的情况。
门一关上,还要面子的苏老人人就忍不住始训斥了。
“我把整个府邸交给你不是任你胡作非为的,你怎么能把自家孩子关在门外不理不睬?”好歹是苏家骨肉,哪由得她作贱。
“我睡着了……”她找着借口。
哪里不知道她心底真实的想法,苏老夫人冷哼了声,但终究还是给她留了颜面,转向苏子轩兄妹,眼神明明白白的写着疏离,“轩哥儿,把晴姐儿看好,不她再胡闹,再有下一次祖母就把她送到庄子去……”
第四章 把家产托付给她(1)
啪!
“老爷,你……”他……他居然打了她?
苏长亭回到正院,看见妻子劈头就是一巴掌,打得张静芸都傻了,错愕不已的往床榻一倒,眼中有着茫然和不敢相信。
夫妻七年,他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他甚至纵容她在重大节日不用向元配牌位行妾礼,凡是她开口应允的他无不点头,他是每个女人都想要的如意郎君,她也以此自傲。
没想到今日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打了她,看她的眼神彷佛她是毁他仕途的凶手,他恨不得与她两不相干。
苏长亭不重利,他看重的是名,好面子的他喜欢被人吹捧,面上装严谨的他事实上很虚荣,更看重别人对他的观感,不允许有人扯他后腿。
张静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了他的忌讳,她到现在还想不通他为何突然变了一个人,捂着红肿的脸低泣。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让我在同侪之间抬不起头,他们嘲笑我娶了一个‘好妻子’,你……你真是蛇蝎心肠,丢人现眼。”是他有眼无珠,以为她是个好的。
“老爷,妾身做错了什么,你也好生说道说道,我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她扑过去扯住他的袖子,泫然欲泣,彷佛受了天大委屈,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他冷哼了声将妻子推开,一根食指指着她,快插进她的鼻子,气冲冲的骂道:“一句不知道就想撇开一切,昨日是谁不让我的长子长女入府,晴儿再傻也是我的女儿,你居然任她在门外喊饿,哭着用石头砸门。”
“妾……妾身睡得沉了……”她想用同一句借口含糊,等丈夫气消了也就事过境迁,但是苏长亭不买账。
“你是猪吗?睡了整整两个时辰,今日我上朝时忽然有同僚往我手里塞银子,上司也语重心长的要我有困难尽管开口,我还有些发怔,他们怎么用怜悯的眼神看我,直到和我交好的林大人将我拉到一边,给我一百两银票,言词恳切的说……”那番话他真是说不下去!
林大人说:“苦也不能苦到孩子,我晓得你手头紧,先拿去用,买些白米给孩子吃,听说你女儿哭得满脸泪,你家夫人连口吃的也不给,虽说后娘难为,但也没这般心狠的,理所当然的饿孩子,那两娃儿瘦成那样能吃多少……”
他一听完脸都发烫了,连忙将银票退回,而除了这些怜悯他的,更多的是嘲笑他连家宅都管不好,偏偏他还得办差,足足忍了一天嘲笑才回府,但一回到家,门口两扇大门又打了他一次脸。
“妾身……没注意到……”一顿不吃哪会饿到,那傻子专给她找麻烦,看她不整死她!
“这是理由吗?我将整座伯府交给你打理,你给我的回报是饿着我的孩子?”晴儿傻归傻却也流着他的血,让她吃口饱饭不成吗?她傻成那样他也不指望她成亲生子了,好歹有她哥哥养着,不用他担心,可没想到这女人竟连晴儿一人傻子都容不下!
“老爷,妾身错了,妾身会改,你不要生气。”她极力安抚,使出女人的绝招想让丈去忘了这件事,玲珑有致的身子再次贴到了他的身上。
感受到那绵软,苏长亭目光一闪,心动却不行动的将人推开。
“你去门口看过了吗?”这是他最无法原谅的一点,身为掌家妇却对妨碍家族名声的事毫无所觉,太令人失望了。
“门口……有什么事?”不就是傻子搬石头砸门,过两日叫人重新上漆便能完好如初。
“先去看看再说。”
看他神色更加阴沉,张静芸不安了,招来门外的周嬷嬷让她跑一趟,一会儿后,周嬷嬷回来了,在她耳边嘀咕两句,她当下神色变了数变,先白后青,而后涨红。
“老爷,妾身——”她嘴上要解释,心里却在暗骂下人,这么大的事居然无人告知!
苏长亭冷笑的举起手阻止她开口。“你肯定不知道多少人冲着我喊‘王八伯爷’、‘苏大人你王八’,问我‘苏伯爷,你家的王八还在吗’、‘你养王八是头上绿油油吗’,嘲弄的说‘王八好,补身又怡性’!”
他一整天被人喊王八,就为了门口那几道形似“王八”两字的砸痕,街上那些无知小民甚至说,她的卑劣行径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浮字警世。
事实上苏子晴用石头砸门砸了不下数十次,门上痕迹斑斑,偏偏有几下她故意砸得特别深,在众多砸痕中十分明显,识字的人都认得出是稚儿写字般歪歪扭扭的“王八”,左右门各一字。
这下子这个丑丢大了,不少围观的人看过以后又呼朋引伴来瞅一瞅,然后在茶楼酒肆高声谈论,本来是件家务事,被这一渲染,那就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话题,人人都能随口说上一段,彷佛亲眼所见。
短期间,苏长亭的绿帽是拿不掉,他得适应当个王八,谁叫他娶个心黑的妻子,堂而皇之的凌虐元配子女。
“是我太信重你了吧,认为你能将府里大小事管好,可是庶女就是庶女,难当大任!”他的元配妻子虽是商家女,理家却是一把好手,里里外外打理得让人说不出一句不好,有比较才知高低,嫡庶之别立现。
那一句“庶女”像把刀往张静芸心插,她心头彷佛在淌血,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说自己委屈的时候,越辩解苏长亭只会越愤怒。
“老爷,是妾身气量狭小,想着轩哥儿两兄妹一去江南就是一年未归,连封信也没捎回,才想给他们下马威,让他们知道我是他们的母亲。”
她忍,忍过一时就是她发威的时候,她不信她玩不死两个孩子,两人的死期到了。
“他们是守孝,守孝你懂不懂,自古百善孝为先,他们为他们外祖父守孝是出自孝道,你居然怪罪他们为老人家尽孝。”不可理喻,一个官家女儿比寻常百姓还不如,孝道大如天,谁敢无视之?
“可是守孝也不一定要在沈家呀!他们可以回到府里,给他们设下佛堂……”从此关在里面不用出来,吃斋念佛,一心茹素,当佛家弟子。
闻言,苏长亭瞪大眼,很想再给愚昧的妻子一巴掌。“你在诅咒府里死人吗?是你,还是我老娘,抑或是巴不得我早早辞世?你让孩子们守谁的孝,愚妇!愚蠢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