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还要硬拚,实在看不下去的苏子晴向躲在一旁探出头的剪秋招手,以眼神示意她举起大水桶往黑衣人扔。
别看剪秋瘦瘦小小的,实则力大无穷,她一顿能吃掉半桶饭、两只鸡、五个蹄膀、一大锅鱼汤,再加上十斤左右的糕点才有饱足感,胃口和力气一样都大得惊人。
她听话的左手提着半毁的木桶,右手是船锚,左一丢、右一扔的砸人,把人直接砸下船,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久久难以回神。
此时已知毫无生路的高万寿满心愤懑,想着就算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那个最好的人选就是在场最弱的,也是欧阳无恕拚死相护的苏子晴,他冷笑一声,身体朝船舷边的小丫头一顶,他自己先栽进了河里。
而没有防备的苏子晴也惊呆了,她没想过有人会对她这个小小蝼蚁下手,纤弱的身躯就这样被撞翻过去,直直往下落。
“妹妹……”
“小姐——”
坠落感忽地停止,苏子晴的一只手被紧紧拉住,欧阳无恕身子朝下,双脚勾住船舷,从他身上、脸上、四肢流出的血滴在她往上仰看的面庞。
“欧阳哥哥,放手吧!我会泅水,我会想办法游到岸边,你的伤很重……”浪好高,快要将她拉下,能够被拉回去自然好,但现在看起来两个人一起落河的可能性更高。
“闭嘴。”他想捉紧她,但雨水和鲜血让他的手湿透了,滑溜难握。
“妹妹,不要放手,哥哥马上找绳子救你。”苏子轩趴在船沿往下瞧,他想捉住妹妹的手却捉不到,急得团团转的找绳索。
“哥,到下个渡头等我,我一定去找你……”啊!好大的浪!老天爷你也太狠了,竟往头上打下。
苏子晴的声音淹没在河水之中,一阵大浪打来,浪头高过船头,把船上的人都冲得东倒西歪,航行的船只微微倾斜了一些,众人连忙捉住固定物以免被卷走。
等这波大浪打过,他们再冲到船侧救人,可是哪里还有人,除了不断落下的大雨外,只有波涛汹涌的河水,河流像食人巨兽大声咆哮,一波又一波的浪涛推动着客船。
“妹妹……”
“小姐……”
“公子……”
大雨中,什么也看不见,没人听见一声声的叫喊,船被河水推着走,根本没法下河寻人。
“怎么办,我把妹妹搞丢了,我答应过娘有生之年一定要照顾妹妹,可是我却救不了她……”与妹妹有九分相似的苏子轩抱头痛哭,懊恼自责自己不够强大,护不住想护的人。
“公子,你先别伤心,小姐的水性极佳,她在湍急的溪流都能逆流上游,你要相信她会平安无事,咱们家小姐是顶顶聪明的人,谁也比不上。”心里担心不已的绣春故作镇定样,先安抚一个是一个,她知道小姐最在意的人是公子。
“真的吗?妹妹她不会有事……”
因为生母早逝,父亲再娶后娘,苏子轩比同龄人早熟,他知道他和妹妹的依靠只有彼此,其他人根本靠不住,他不能失去唯一的至亲,他们兄妹俩要相依为命,但他终究只有十岁,此刻不免慌了手脚。
“公子怎么能怀疑小姐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姐的福气大得很,你看她三番两次遇险都能逢凶化吉,这不是好兆头吗?”她家小姐是菩萨座前的玉女,定能否极泰来。
暗暗着急的绣春都快急哭了,但她牢记小姐说过的一句话,越是心急越不能自乱阵脚,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因此她心乱如麻可面上不显,没人瞧见她的手掐着腿肉,掐出淤青。
不过她的话语奏效了,看到她平静的神情,心慌意乱的苏子轩慢慢冷静下来,眼中有大人般的沉着。
“妹妹落河前说了什么?”是的,他不能慌,不能乱,自己都慌了、乱了怎么救妹妹?
“小姐让我们到下一个渡头等她,她一定会赶上来。”他们的小姐从来不骗人,说话算话。
“三天,我们等她三天。”他握着拳头,眼眶含着泪光,即使他故做坚强,但终究是力量薄弱的少年。
“是。”绣春坚定的答应。
“不过雨一停立即找人、寻人,不管花再多的银子也在所不惜。”他们不能坐着枯等,还是要全力搜寻。
“是的,公子。”他们会找到人的,小姐要回到诚意伯府,拿回夫人的嫁妆,不能落在旁人手中。
“你们小姐会泅水,我们主子爷却是旱鸭子,他完全不会水。”一遇水就沉,只怕回天乏术,玄衣喃喃的说,和同伴们一脸悲不可遏,彷佛下一次再见到欧阳无恕就是他浮肿变形的尸体,镇国将军府后继无人。
“什么,你不会泅水?”这么大个子居然连狗爬式都不会,双手一摊任河水载浮载沉,生死由天。
见他又要往下沉,苏子晴赶紧藉着水的浮力扯着他。
“我在关外打仗,四面赤壁沙漠,连口水都要省着喝,哪来的水泅游。”有个绿州就是逢天恩宠了。
“你才几岁呀!打什么仗?!”一阵大浪打来,她面朝上仰着,脚在河面下打水,顺着水流往岸边靠。
喝了几口水,他竭力保持清醒,气息微弱的回答,“我十岁就跟着我爹上战场,今年十六,我给自己打下正五品宁远将军的官职。”
她愕然。“我爹三十岁,也才正五品光禄寺少卿,还是靠他老丈人往上爬,升官的可能性极低。”
“我是……咳!咳!用命拚出来的,和他们一级一级往上升的文官不同。”武官官升得快,但死得也快,一个小小的风寒都有可能引发多年的痼疾,一旦发出来命在旦夕。
“你还承受得住吗?我力气小拉不住你,如果我手松掉了,你记得不要挣扎,尽量面朝上让水流带着走,只要不死就有获救的机会。”不会比飞机在空中解体更可怕。
苏子晴依稀记得前一世临死的感觉,飞机的机身先从左侧撕裂开一条缝,接着强烈的气流灌入,飞机失去平衡往下坠落,她觉得冷,非常冷,而后底下的座椅像真空抽吸般抽了出去,她看到最后的一抹蓝天,还有彩虹。
她死得很快,没什么痛苦,喉头一紧就失去意识,当她醒来的时候是倒挂在诚意伯府后院的树上,风和日丽的天气,她暖和地只想睡去,却被婴儿的哭声惊到双目瞠大。
他想笑,却有气无力,身上的血不断流失中。“不怪你,你尽力了,或许我命中有此一劫。”
“欧阳哥哥,你别放弃,我们离右边的岸较近,你试着往左轻轻踢水,让水流把我们往右岸送。”她前一世有长泳的习惯,每年都会参加万人跨海长泳,海水的浪潮一波波的打来才是惊人。
穿越到这里,即使她快二十年未海泳过,但在烟雨蒙蒙的水乡江南,她也下过好几次水,在无人的溪水中潜泳,来回好几个时辰都不觉得累。
“我试试。”欧阳无恕其实濒临昏厥,但他咬着下唇让自己痛醒,努力的打水。
“啊!小力点踢,你要把自己当成水,慢慢踢脚,不要太急躁……”手好酸,这场雨要下多久呀!岸边怎么还那么远,她的小身板快四分五裂了。
苏子晴一边熟稔的踢水,一边教少年如何打水,两人像死狗般的随波一上一下,不知多少次被河水盖过脸面,喝了不少水……
第二章 患难见真情(2)
经过约莫一个多时辰的努力,两脚终于能踩到地了,他们不敢高兴得太早,一脚深一脚浅的爬上岸,气喘如牛的趴在芦苇滩边,庆幸能脱困。
“欧阳哥哥,起来,你不能躺在这里,我们得找个地方躲雨,不然一身湿答答的会生病。”没有水的浮力,苏子晴根本拉不动欧阳无恕,他重得像头猪。
“我……我动不了,你先走,我一会就赶……赶上你。”他力气用尽,连开口说话都十分困难。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不会放下你一个人,你想害我淋雨吗?”她佯装不快,逼他挤出力气。
“你……”他想喊她,却喊不出她的名字。
“我叫苏子晴,你救过我,所以我要回报你,起来,不许拖累我,我不想死得面目全非。”泡过水的尸体很丑,肿得像发糕。
“苏……子晴……”
朦朦胧胧间,欧阳无恕咬牙站起身子,走到最后,几乎是无意识的走动,他觉得好累好累,只想停下来,他再也走不动了。
可是耳边一直有个软绵的声音钻进脑中,说着“快到了,快到了,再走两步路,我看到茅草屋了”。
然后……他就倒了。
什么声音?
好像有人轻快的哼着小曲。
是谁胆儿肥了,居然敢在他寝居哼小调,玄衣、玄漠何在?为何没将人扔出去,任其放肆?
咦!什么味道,好像是小鸡炖蘑菇,很香,让人饥肠辘辘,很想喝上一大碗鸡汤,大啖鸡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