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醉了,但醉得不严重。
她知道昨晚的他有多莽撞疯狂,他像第一次尝到蜜的男孩,一尝再尝,不肯松手。
她想喊停,但他压抑说:「我已经寂寞太久。」
然后,她也不愿意他停手了。
爹不爱、娘不在,祖父母为顾全大局抛弃他,恶毒的继母无尽的迫害,她无法想象八岁稚儿怎么能平安活到现在,再加上他身上数不清的旧疤……这样的男人,她怎能不心疼、不爱怜?
她捧起他的脸,认真承诺,「以后不管到哪里,都有我陪你。」她是再有义气不过的女人。
他笑了,吻上她的唇,战火再起……
是她自找的,摇一夜的床,骨头快要散架,天已经蒙蒙亮起,他仍然不肯放开她。侧过身,浅浅疼惜地看着她的刀疤老六,再也不会了,她不会让他独自迎向漫长未来。深邃双眼张开,他看着她的脸,没有笑,五官还是一样刻板,但双眼盈满热情,他是那种去演戏,会被导演丢剧本的演员,他的表情很少,看起很没血没泪没心肝,但也因为少,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才更加可贵。
「我会护你一生的。」他认真承诺。
她噗哧笑开。「知不知道谁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谁?」
「四皇子。」她嘲笑燕历钧,要六分钟护一生吗,然后她拒绝了,说自己是百合,然后无意间透露,野百合的春天在冉宰身上,再然后……自己就被打晕打包,送往辽州。
「你……很喜欢四皇子?」这是他心底不愿出口的纠结。
「我?燕历钧?你脑袋在想什么啊!」她吓得双眼圆瞠。
「不然你为什么一直想回京城?」
「谁告诉你我想回京城?我是想去冀州,想去投靠冉莘、木槿和点点,我打算在那里买地建屋当大财主。」
她不喜欢四皇子?!缓缓吐气,这样很好,他第一次为自己的错误感到开心。「点点是四皇子的亲生女儿,皇帝已经下旨为冉莘和四皇子赐婚。」
闻言,浅浅一愣,没猜错啊,她果然是因为「百合说」被发配边关。
「浅浅,不需要到冀州,你可以在辽州买地建屋当大财主,我会保护你,会支持你想做的每件事。」楚默渊说得很认真,这是他身为男人该有的肩膀。
浅浅一样回答得很认真。「我不需要男人保护,我可以一个人活得很好,信不信?」他不想相信,但不得不信。
她很会赚钱,就算他千防万防,她还是替自己挣到上万身家,有钱,她可以请大把护卫,有钱,她可以替自己建筑坚固的城墙堡垒。
没错,她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即使这话让男人的骄傲很受伤。
看见他的失望,她投进他怀里,圈紧他的腰身。「爷,你不必为我做什么,只要爱我,很专心、很专心地爱我,眼睛别看其他女人就行。」
「除了你,我没看过其他女人。」
「这样很好,这样我就会好好地把你收在心里。」她对男人的要求不多,只对一心一意有希冀。
揽紧她,他让她的脑袋钻进胸口,她「说」,她把他收在心里,他「做」,他把她放在心里,未来十年二十年、无数个十年,他都会做相同的事情。
「再陪我睡一会儿?」他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她倒抽气,「又睡?」
她的惊吓惹得他大笑。谁说爱情不能令人改变?因为她,不爱笑的楚默渊变得爱笑,严肃的楚默渊变得轻松,寂寞的楚默渊变得……不再害怕寂寞。
「想什么?只是睡觉,不做其他的。」
他紧抱她,两具身躯密合,棉被底下的他们裸裎相见,肌肤相触、体温濡染,他说到做到,没有做其他的,但某处在悄悄地膨胀……
再醒来,已经过了辰时,郑芬、郑芳送水进屋,楚默渊打理好自己后换掉床被,把泡在浴桶里一动不动的浅浅抱出来,擦干身子,为她穿上衣服。
他在她耳边道:「你累了,再睡一会儿。」
她噘着嘴,瓮声瓮气回答:「我不是累,是脚软,你太能干了。」
果然是女流氓,这话也说得出口。他俯下身,惩罚似的用力在她唇上亲一口,于是她本来就红肿的嘴唇更肿了。
抱着脏衣服和棉被出屋,郑廷、郑齐暧昧的眼光落在他身上。
昨晚……动静闹得很大吗?应该是吧,还闹了一整晚。他没有生气,反倒扬起骄傲的眉毛。
郑廷上前,把脏衣物接过手。
郑齐道:「爷饿吗?娘给您做了点吃的。」
「向禹侗走没?」
郑廷苦笑,还能不走吗?一整夜的闹腾啊,人家对浅浅的那颗心怎么忍得住?「回爷,向大人天未亮就下山了。」
「别让人吵浅浅,我出去一会儿。」
郑齐跟上。「爷要去哪儿?」
「收螺、抓鱼、挖笋子。」他言简意赅。
郑齐闻言,心脏重重挨了一记,这肯定是浅浅让爷做的,她连爷都使唤上了?这下他不晓得是要放心还是担心了,是放心爷在乎浅浅,以后她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还是担心浅浅没分寸,哪天遭爷嫌弃?
「爷不能空手去,得拿蒌子,属下陪您去吧。」
「嗯。」
这会儿,郑齐还不晓得自己做了多么错误的决定。
离开庄子后,不多话的楚默渊变得多话。
「以后不许喊浅浅,要喊姑娘。」
「浅浅做的东西,你不许吃。」
「以后你必须离浅浅十尺远。」
像颁布政令似的,一条接着一条,听得郑齐脑门痛,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但他很清楚,往后他和浅浅的好手艺没了缘分。
第九章 当家主母第一课(1)
把食材带回来,楚默渊亲自送进厨房,请郑大娘处理。
恰恰遇到郑芳对郑大娘说道:「娘,我去浅浅屋里把碗盘端出来洗。」
「浅……」话出口,郑齐立马更换称呼。「姑娘醒了?」
郑芳奇怪地看二哥一眼。「是啊。」
楚默渊淡淡一笑,离开厨房,却意外地闻到一股熟悉气味。循着药味,他绕到厨房后方,那里有个小炉子,火刚灭,药壷里的汤汁已经滤出来。
楚默渊打开壶盖,顺手捡起一根枯枝在药渣里翻搅,不多时,他找到熟悉的药渣,浓眉成结。
快步走回厨房,他凝声问:「后面炉子是谁熬的药?」
郑大娘回头答道:「是周大姊熬的,说浅浅身子弱,得补补,药已经送过去了。」
拧起浓眉,楚默渊撒开腿,一路冲回浅浅屋里,只见周嬷嬷正把药吹得半凉,递到浅浅面前道——
「不热了,快喝吧。」
怒目圆瞠,楚默渊抢身上前,夺走周嬷嬷手中的药碗,顺手将药汁往窗外泼。
周嬷嬷没说话,只是看着楚默渊的脸变得苍白。
浅浅错愕,问:「怎么了?」
「药苦。」
「良药苦口,嬷嬷担心我身子弱。」浅浅猜想,周嬷嬷想让她早点怀上子嗣吧?她能理解,在这时代,楚默渊都快变成剩男了。
「是药三分毒,身子弱就多吃点好吃的。」
他不让喝?是不想她生孩子吗?因为尚未成亲,怕有损她的名声?还是他还没做好当爹的准备?
很好,她也还没打算当娘。「英雄所见略同,这是真的,药补不如食补。」
周嬷嬷垂眉,低声道:「既然爷这么说,那么就不喝了吧。」
周嬷嬷离开后,楚默渊走到床边,二话不说抱起浅浅,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身子微微抖着。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他双唇抿得死紧,铁青的脸庞上惊惧仍未褪去。
「怎么了?」她轻拍他的背。
「没事,只是太久没有看见你。」
什么啊,借口也不找好一点的。「你去哪里?」她转移话题。
「我去收了山坑螺,挖好竹笋,又抓回两条大肥鱼。」
「这么惦记着吃?」她斜眼睨他。
他没有回答,哑声问:「吃过午膳,跟我回将军府好吗?」
「周嬷嬷的腿不是还要再泡上一阵子吗?」
「有郑大娘照顾,没问题的。」
「你急着回去?」
「嗯,文官陆续到辽州,不得不和他们周旋。」
「好,我去厨房做饭,吃过饭就回去吧。」
「我送你去。」
两人手牵手走出房外,楚默渊将她送进厨房后,绕到周嬷嬷屋里。
主仆面对面,她脸上出现一丝惊慌失措。
拉开长凳坐下,楚默渊没有指责,只是轻声问:「为什么?」
周嬷嬷咬紧牙关,憋住胸口惶恐,道:「正妻未入门,妾室通房不该有孕,这是楚家的家规。」
他不争辩,直言戳破她的谎言。「那是绝育药。」她打算让浅浅终生不孕!
周嬷嬷猛地抬头看他,他从不管后院的事,这种阴私事他怎么会知道?
「嬷嬷知道吗?我的鼻子很灵,可以轻易辨认各种味道。」
身子微抖,她紧握拳头,换言之,他知道了什么?
她没回话,他却在她的脸上看见答案。
「是,我知道你也给雪晴、雨晴下药,你心心念念着要向祖母交代,为什么给她们下绝育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