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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抓。」

  「可是好痒——」起酒疹了。

  她赶紧上前,拧毛巾帮忙冰敷止疗。邵云开则是拿药膏约略搽在过敏比较严重的几处肌肤上,缠闹了大半个小时,才终于安分下来,蜷卧在枕间,间或低哝几声毫无章法逻辑的醉言碎语。

  而后,孩子们也都进来了,乖乖躺平准备就寝。

  「麻烦你,帮我看着她一下,我出去走走。」

  赵之荷看着那背影,心头滋味有些复杂。

  把水盆端去外头倒掉,回来时,女儿安安静静趴卧在姑姑身畔,一脸专注地倾听。

  她笑叹。「有听出姑姑说什么吗?」

  「不知道,好像是在唱歌。」听着有点像是「兰花草」,老师音乐课有教过。

  「还有心情唱歌啊……」天都快被她搅翻了。

  而那个稳稳撑着天,不让它塌下来,翻得风云变色的男人,此刻正对着暗沉的夜色,不让人看见,他撑得好累。

  可他不能不撑,他不得不……

  余善谋不发一语走了过来,朝他递来一罐啤酒。

  他回眸,突然之间,什么都不确定了,迷茫得找不到方向——那个让他们可以继续走下去的方向。

  蠕了蠕唇,微哑地逸出一句:「我是不是错了?」才会逼得她,压力大到必须把自己搞醉,才能吐露一句真心话?

  对方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安静地,陪他喝完一罐啤酒。

  第十章 恐怖平衡(1)

  宿醉醒来,酒疹虽退了许多,胀痛的头仍是难受。

  余善舞自己爬起来倒了杯水,环顾帐棚一圈,只看到盘腿坐在一旁看早报的兄长,见她醒来,慢吞吞折好报纸,朝她勾勾手,那姿态颇有守株待兔意味。

  「云开呢?」她坐起身问道。

  不错嘛,还记得男友。

  「在外面升火煮粥。」余善谋话毕,抡起拳头,二话不说便朝她两侧太阳穴按压,使劲地按、往死里压!

  他的拳头,从昨晚就硬到现在了!

  「啊啊阿啊啊——会痛啦!哥你干么啊——」惨叫挣扎。

  你也知道会痛?昨晚一伙人差点被你给玩残了。

  他松开手,叹气。「你自己说了什么,通通都忘光了?」历年来一向如此,酒后牢騒吐一吐,隔日醒来脑袋跟全新的一样,话都不记得半句。

  「我说了什么?」她揉揉脑门干笑,看兄长阴恻恻的表情,心里浮现不大好的预感。

  「你猜?」他凉凉地回她。「我想都想不到,会从你口中听到他的名字。」

  「……」不是吧?!她头皮一麻。

  这会儿,连僵笑都挂不住,整个表情崩坏到不知该怎么摆。

  「看来你也知道,那个死都不能说的秘密是什么。」她这反应,完全是不打自招,坐实了昨日绝非酒后胡言。

  「那、那云开他……」

  「当然听得一清二禁。他有心帮你圆场,当成醉话来处理,你聪明的话就顺着他给的台阶下,但是心里不能没有底,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懂……」她惶惶然,心不在焉地点头。

  正事说完了,余善谋缓下神色,接下来是兄妹时间。

  一张手,将她捞进怀,心疼地拍拍脑袋。「笨蛋,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居然这么能藏,一藏藏这么多年,而他居然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看出来,他要是早知道,至少能避免一些无心之举往她伤口上踩。「你让我觉得,我这个哥哥当得很失败。」

  「干么这样讲?这又不是你的错……」

  她是不想造成他的困扰,他又怎么会不知。「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没有秘密的。」

  从小到大,她什么心事都会跟他分享,头一回被她铁了心隐瞒,没想到滋味会如此难受?「答应我,这种事别再有下一回,好吗?」

  「二哥,对不起。」她也知道,自己多少伤了哥哥的心。

  「傻丫头。」他松了松手,正色望住她。「你伤到的,不止哥哥的心。」还有云开,那个男人也伤了。

  他满心以为,他们相知相许,全心全意为她付出,被她这样狠狠打脸,哪能不痛?

  昨晩,他问他:「我是不是错了?」

  那样迷茫痛楚的神情,他是看在眼里的,那是真的伤到了,才会对自己产生质疑,因此他才觉得,就算云开有心将这事轻轻带过,他也不能不让她知道。

  「你把之寒摆在心底,那云开呢?他在哪里?」

  「我、我也不知道……」她能对全世界的人说谎,却没有办法对最亲爱的家人说谎。她不知道云开在哪个位置,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很好,她喜欢他,跟他在一起应该会幸福,他以前也跟她说过,情人最终也是会变成亲人。

  她没有想到,他会给得这么多,多到让她觉得……受之有愧。

  「你对着我,答不出来没关系,但是对他,不可以。」她必须要咬死一个答案。「小舞,哥从来没有干预过你任何事,对不对?从小到大,不管你作什么法定,我只能从旁给你意见,不曾强势要求你照我的话去做,因为人生是你在过的,就算交错男朋友也是一样。就这一次,你让哥替你决定一次——选云开。你找不到对你这么好的男人了,错过他,即便未来能再有别人,他也会是你心头最深的遗憾。」

  「好。」她不住地点头。「好,我听哥的——」

  二哥说的话,从来不会错,她相信,这一次也是。

  女人耍起无赖来,比流氓还流氓,他算是见识到了。

  原本,邵云开在熬粥,搅拌了一下锅底,一边注意火势大小。

  他一动,她就跟着挪角度;他去拿盐巴,她也跟着挪,他再瞎也难当没看到。

  「你干么?」屈膝的姿势,完全copy清宫妃子的行礼宫仪,礼数十足。

  「听闻臣妾昨儿夜里贪杯误事,御前失仪,自行前来领罚。」

  「你也知道你很胡闹?」酒量那么差,还会起酒疹,这样也敢喝。

  然后这厢扯祉袖子撒娇,那厢随口一句「回去蹲冷宫」,就这么云淡风轻了。某人嚷嚷「头好痛」时,另一个某人居然还温柔帮她揉按穴道。

  事情,看似就这么淡淡揭过,风调雨顺,海晏河清。

  回来后的那晩,反而是余善谋失眠了。

  赵之荷夜半醒来,探不着枕边温度,撑眸望向静立在阳台的丈夫。

  身后缠抱而来的温润躯体,促使他回眸,给了妻子一记温存笑意。

  「还在想小舞的事?」

  「没办法不想啊。以前只隐约感觉到,他们的步调似乎不大一致,有点——嗯,该怎么说呢?刚开始,是小舞配合云开的步调,后来,是云开配合着小舞配合他的步调。」而现在的云开,好像配合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赵之荷想了一下。「有点绕口令,但我听懂了。」

  「老婆聪慧。」

  「你比较聪明。」她认真地望住他。这么微妙的绕口令,她只能听懂,他却是可以一眼看穿,洞烛人心,见微知着,是她见过最聪明的人。

  他笑了笑,指腹轻轻抚过妻子眉眼。「说穿了,小舞缺的,也不过就是这个。」

  「什么?」这句她就没听懂了。

  迷恋。

  一个女人,看着她的男人时,流溢在眼底眉间,全然的崇拜与狂热,好像全世界的光,都聚焦在她眼底。

  云开一开始可能还不会发现,日子久了,怎么可能不知道?眼神的温度,是人心能探测到的。

  这一点,也是他一开始态度多有保留的原因。但云开对小舞多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小舞也是个知好歹的,于是拼了命想回报,就像想动医美手术的事、就像挖空心思为男友庆生的事。

  他结婚之后,小舞就自动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出来给嫂嫂,并且很有志气地说:「都这么大了还要哥哥养,会笑死人的。」

  他们搬走之后,就更难照应周全了。

  这妮子几两重他知道,想宠男友也不是不行,小俩口要怎么过生活,他不好过度干预,本想就默默塞点零用钱,别让她吃太多泡面,可每一趟回去,冰箱里永远塞满新鲜食物,根本饿不着她一餐半顿,而且每见她一次,非但神清气爽、不见消瘦,反而好像又更滋润了。

  云开真的把她照顾得很好,既满足了她心灵上的诉求,也没让她亏待到自己半分。

  他真的不觉得,她与云开在一起,会不幸福。

  如果这个男人不够好,不慎弄丢了,顶多再找下一个,怕就怕,没下一个了。

  小舞以前总说,他铁口直断,料事如神。其实不是,他只是多留了点心眼,会去观察别人没留意到的枝微末节,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懂自己看到大的妹妹,他知道她需要什么、适合什么样的男人,从她历任男友的谈吐、气质、小动作……等等,

  就知道这个男人适不适合她。

  他甚至会去查对方的底细,早早就透过赵之寒向他舅舅探底,如果连前岳丈都对他的操守赞不绝口,对离婚一事只觉惋借而无半句微词,那样的人品,又何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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