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意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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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就回来挖自家的砖?你是一回生二回熟是吧?

  这年头,不止有女儿贼,连儿子都很贼。

  「我就这个价,不要拉倒。」

  「你不会还在记恨吧?」

  提到这个就来气。「要不是为了赚小宝的奶粉钱,我会这样任你摆布?」那种被算计的感觉,超级不爽。

  「我已经有报应了,现在换我要为奶粉钱看弟弟的脸色。」讲得好生悲情。

  赵之寒听出语意,微讶地抬阵。「我以为你是不打算生小孩的。」

  虽然他嘴里不说,但前妻流产而亡的事,应该有在他心里造成一定程度的阴影。

  叹气。「就当来不及射墙上吧。」女人若想生,男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成,这是我的最底限。」

  赵之航了然浅笑。

  嘴硬归嘴硬,这个弟弟心里还是顾念他的。

  小宝牛奶喝完,把空奶瓶「督」给他,揉揉眼,一脸爱困。

  赵之寒中途便放轻音量,手覆在孩子耳上,另一手不自觉轻轻拍抚。

  看小宝蜷卧怀中,在那圈起的小小天地中安稳入眠,彷佛全心相信,这个人能为他挡风遮雨,不受侵扰。

  赵之航暖暖微笑,「如果连你都当得成好爸爸,没道理我会办不到,对吧?」

  赵之寒一点都不想跟他分享温馨的爸爸经,他们从来都不是能谈心的对象。「你的目的达到,可以滚了。不要吵我家小宝睡觉。」

  赵之航这次没抗议他下的逐客令,离开前说:「其实,换个角度想,多个人来疼小宝,不好吗?」

  离开时,江晚照出来送客,在门口话别。

  「又被臭脸?」她已经很习惯这对兄弟相爱相杀的另类相处模式。

  赵之航笑了笑。「很正常。」

  对之寒而言,他同样被归类在最灰暗失温的记忆里,同样没有及时温暖他。

  「慢慢来吧,至少他接受之荷了。」

  「那不一样。」之荷的状况是,我本来就不理你,你也不理我,后来觉得好像还可以相处,干是尝试彼此靠近,培养情谊。

  可他不是。当初之寒是有心亲近的,那情况比较像是,我想跟你玩,你不理我,现在我也不要跟你好了。

  之寒对他,心里或多或少是有怨怼的。

  可那不是恨,他知道,只是一个缺爱的小男孩,在跟哥哥撒娇,想索要多一点点的关注与包容,来确认自己是被在乎的。

  他的爱,来得太迟,说抱歉太矫情,就像之寒臂上那道疤,已经存在的创伤,只能设法抚平。

  这些年,他释出的善意相信对方都感受得到,只不过还不足以化解那层层武装起来的防备。

  「慢慢来吧,我不急。」抚了抚掌下的档案来,浅笑。「一次不够,就试第二次;两次不够,我还有第三个腹案。」自家兄弟,总是有法子亲近的。

  过后的几天,赵之寒在公司收到一个超大纸箱的包裹,打开一看,差点爆青筋,尤其帮忙拆箱的秘书,表情十足怪异。「总经理,您喜欢这个?」

  「……」丢脸死了!

  可惜这不是橘子,无法在他手中捏爆。

  五爪紧握,一度想怒摔在地,叫秘书有多远扔多远,但——

  指掌松了松,最终还是搬回箱内,甚至在下班后,莫名地抱着这一箱子「诡物」回江晩照这里。

  他们家安静孤僻自己玩、而且似乎有一点学到他「臭脸」的小小孩,放下手中的玩具,小屁股一点一点蹭过去,好奇地探头往纸箱里瞧,仰眸看他,臭拎呆的奶娃音问:「四谁的?」

  读出小孩喜欢又不敢讨要的傲娇语言,顺势答:「你的。」

  小宝只有一只妈妈缝给他的小兔布偶,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抱,以前觉得有点娘炮,后来觉得,无关乎娘不娘,就是一种孩子所寻求的安全感,毕竟他们家小孩也才两岁,也许大一点,会脱离对这种绒毛玩偶的依赖,但现在,他很喜欢。

  「全部吗?」

  「对,全部。」

  小宝愉悦得几乎要爬进箱子里滚,与各种不同造型的Hellokitty作伴。

  好吧,至少它有一点实质贡献了,他很难得看到小宝这么开心。

  晚上睡觉时,小宝不让人帮忙,很坚持要自己亲手一只只摆到床头排排站,每天翻牌钦点一只侍寝。

  儿子睡着后,他看着纯净满足的天使睡颜良久,想起赵之航的话,多个人来疼小宝,不好吗?

  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无时不在仰望追随着父母的形象与脚步,小宝的眼睛,会看着他,看他的待人处事、看他的气度襟怀,而他希望,给小宝看见个什么样的他?

  无论如何,至少不要是一只对手足不友善的刺猬,尖锐防备地竖起芒刺伤害周遭每一个想靠近他、对他释出善意的人。

  赵之航有心善待,以及这些年的忍让,他不会感受不到。虽然当初算计他接掌公司,是自身想脱离赵家这是非之地,但若不是真心为他着想,太可不必将实权下放给他,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之下,为了江晚照,他怎么样都会吞忍。

  赵之航若是够聪明,就该留一手,保留实力以便未来能制衡于他。

  可是没有,那个笨蛋几乎是净身出户,把所有资源都留给他,让他能够有足够的实力与赵家一帮人抗衡,包括自己的父亲。

  他不是不知道,那是赵之航不言于外的兄弟情义,比起父亲,甚至更偏护周全于他。

  回来赚奶粉钱?这种鬼话也扯得出来,他猜,就算他预算直接对半腰斩,对方最后还是会吞吧?

  缓步回到房中,打开搁在桌上的小卡,那是今天下午拆箱时,附在里头的。

  还伤心吗?

  他当时简直想爆粗。

  赵之航你脑残吗?我那是嘴炮你听不出来?知道就说我想搜集9999纯金十二生肖金牌。

  当下本想传讯去骂他,但觉得这样写只会让他隔天再收次包裹,而且可能性极大。

  他不是岳飞,不用收到十二道金牌,都要当爸爸的人了,养小孩很烧钱,不需要这样玩人家。

  他其实知道,对方想表达的点。

  任他予取子求,是对方表达亏欠及宠爱的方式。

  当年来不及给的,今天补给你。不管他要什么,只要开口,对方真的会去做,就算只是句玩笑话。

  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打下一句:东西收到了。

  对方应该正在忙,没立即读讯,他识疑了下,又补上两个字:谢谢。

  当初小宝的满月礼,某人包很大一包,他也该好好思考,八个月后的满月礼要怎么包才不失礼数了……

  之二 伤愈

  赵小宝五岁。

  这一天下课,从娃娃车下来,跟老师挥手道别走进家后,看见停在庭院的车,立刻以零到二百加速只须三秒的性能奔进屋,找到在厨房挑菜的。

  「叔叔来了吗?」他已经两个礼拜没看到叔叔了。

  「嘘,叔叔在房间睡觉,他最近工作很多,不要吵醒他。」

  「我不会、我不会!」赵知礼迭声保证,话尾方落,人已一溜烟消失在厨房口。

  打开房门,确认心心念念的那人就在床上安睡,赵小宝踮着脚尖慢慢靠近,爬上床,蹲在男人身旁,捧着颊眼巴巴看着。

  蹲得无聊了,开始在床上玩起翻滚游戏,自得其乐地玩耍,等他心爱的小叔叔睡醒。左三圈,右三圈,一个不小心,就滚进男人怀里。

  「啊!」撞到了。

  赵小宝捂嘴,心虚地仰头看了看,确认男人依然熟睡,小手拍拍胸口。好险好险——

  他蠕动坐起,摸摸男人下巴新生的胡渣,又摸摸赤裸上身那几条已经很熟悉的旧疤,细数,这条是为了救爸爸,这条是奶奶、这条是妈妈的……

  那些都很浅了,可是有一条好深,看起来就很痛的样子。

  他仰起头,往手臂那条像蜈蚣一样的旧疤吹气,呼呼完,再度窝回男人身旁,摊开男人的臂膀,躺上去,再圈起来,摆弄完毕,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赵之寒睁眸,瞥了眼臂弯蜷卧的小家伙,才一会工夫,已经愉快地找周公伯伯玩耍去了。孩子就是孩子,没烦没恼,好吃好睡。

  距离晚餐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他收拢臂膀,闭上眼睛,决定陪孩子再睡一会。

  当晚。

  赵之寒洗完澡,裸着上身坐在镜台前,默然凝思。

  江晚照把洗好的衣服送进来,看了他一眼。

  「发什么呆?」

  他没回头,抬手抚上左臂那条旧疤。「我想去做个美容手术,把这条疤磨乎。」

  她笑了笑,拿手巾走到他身后,温柔地擦拭湿发,「怎么突然在意起外表来了?」

  「不想你跟小宝看了不开心。」每每碰触到这道疤时,她指尖的力度总会放得特别轻,明知不会疼,可就是一种潜意识的反应,她自己都没留意。

  一直到今天,才突然意识到,那叫怜惜。

  他自己不在乎,可是在乎的人,看到会难受。

  他从来都不想让她与小宝难受。

  江晚照一顿,仰眸,目光在镜中与他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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