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孺人对这个准媳妇是满意到不能再满意了,这样的好女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偏偏让自己儿子遇上了,「今日是瑾瑜醒来,我才能进宫,我们母子下次见面,应该就是瑾瑜回家,刚才太医说,躺了三个月,要恢复至少也得三个月,还劳烦兰桂多多照看,他若是不听你的话,传个口信给我,我写信骂他。」
夏兰桂听到未来婆婆这么说,连忙道:「兰桂一定好好侍奉郡王。」
不一会,有个姑姑进来,「孙孺人,太后娘娘请您过去寿康宫,说是要一起用晩膳。」这自然是看在江瑾瑜分上,不然一个王府孺人,哪有资格跟皇太后同席用膳。
孙孺人一听,马上站起来,虽然内心不想去,只想跟儿子聚聚,但她膝下除了瑾瑜,还有一个女儿,都得靠皇家照拂,她这个生母不能不懂事。
「姑姑等我一会,我洗个脸,把自己整理好。」
那姑姑见她知礼,笑说:「孺人请便,奴婢外头等着。」
怀王想着,「那我也一起走了,还要去御书房。」
过了一会,怀王跟孙孺人一前一后离开。
房中终于只剩下江瑾瑜跟夏兰桂。
江瑾瑜眼睛很亮很亮,一点都不像躺了三个月的人。
她心想,能康复起来真是太好了,老天知道刚刚看到他脚趾随着张太医的指令一下张开,一下合拢,自己内心多激动,恨不得挤到床榻前,让他再动一动。
太医们也是高兴的,因为江瑾瑜醒了,皇上说,现在开始他们可以回家了,每天留四个驻守在东宫就可以。
江瑾瑜见她脸色微红,神色欣喜,眼神中说不出的高兴——说实话,原本他对这婚姻只觉得「还不错」,但在她念诗的声音中醒来,内心却是大大的震撼,他伤得如此之重,不知道能不能醒来,就算睁眼,也不能保证能像常人一样行走,如果夏家退亲,也没人会说夏家不是,但夏兰桂入宫了。
没想到这丫头这样喜欢他,喜欢到这后果都不怕。
江瑾瑜知道,自己昏迷已经三个月,秋猎隔日出的意外,现在都快过年了。
自己的内心……慢慢起了变化。
以前只觉得她可爱,现在还有种怜惜。
如果能跟她一起生活,一起养儿育女,感觉很不错。
叩,叩,格扇响起声响。
「奴婢给郡王送药来。」
「进来。」
一个小宫女端着乌丝盘进来,上面一个白瓷碗,散发出浓浓药味,旁边一个小碟子放着去苦的蜜饯。
那个端药宫女连忙过来,跟夏兰桂两人一起,把江瑾瑜稍稍往上挪,又在他背后垫了几个迎枕。
她端过白瓷碗,「小女子给郡王锻药。」
「我自己来吧。」江瑾瑜伸出手拿汤匙,却发现自己手抖不停——躺了三个月,连拿汤匙的力气都没了。
夏兰桂笑着拿过来,「你别逞强,太医说了,你现在的力气没一个孩子大,慢慢来吧,来,嘴巴张开,啊——」
「我又不是小孩子。」
「乖,吃药。」
良药苦口,夏兰桂就算只是闻,都能闻出药中的苦味,所以也没捉弄他,一汤匙一汤匙的喂完,赶紧拿起蜜饯放入他的嘴巴去苦。
江瑾瑜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见她的手来到嘴巴旁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趁势亲了她的手指一下。
他刚刚做了什么?连忙解释,「我刚刚……我不是……那个……」江瑾瑜难得的慌乱。
她脸一红,心中觉得有种喜悦漾开,他亲了她的手呢……看着他,微微的笑了。
「不生气?」江瑾瑜试探问。
她轻轻摇了摇头。
江瑾瑜放心了,笑着问:「那再亲一下?」
「哪有这样的。」说是这样说,却没有生气的样子。
在医女的帮助下,又让他躺回床上。
夏兰桂看着躺在床上的江瑾瑜,觉得他能醒来,实在是老天眷顾,瘦,是太瘦了,不过慢慢吃总会补回来。
江瑾瑜定定看着她,「我生死未卜,你为什么不退婚?」
「不想退婚。」
「万一我醒了,却不能走呢?」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真那样,我就命工匠在椅子底下装小轮子,到时候你坐着,我一样可以推着你四处走——小女子不怕身体不方便,脑子出问题那才可怕。」像夏家那一大家子,除了祖父跟母亲外,没有正常人。
江瑾瑜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对这桩婚事,他的心情从「还行」,变成「还不错」,现在则是「期待」了。
一个花样年华的小姐,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不是选择退婚,而是选择守在他床边,他想快点恢复,最好能在五月如期成亲,他会用未来的日子告诉她,他值得她这么做。
「兰桂。」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郡王能醒来,已经是对小女子好了。」
「不,我现在……」很难形容,就是满腔热情,巴不得把什么最好的都拿到她面前,让她高兴。
江瑾瑜是怀王府的第三个儿子,也是庶子,生活上自然颇多压抑,虽然深受皇上信任,但就是因为这分信任,让他跟嫡母怀王妃的关系非常紧绷。
不能说没有开心的时候,但感觉不同。
今年粮食收得比去年好,喜悦,但那也只是走路轻快一点,而不是像现在,知道夏兰桂守床三个月,他内心有一种难言的鼓动,要不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真想摸摸她的头发,跟她说辛苦啦,我以后会好好待你的。
好,手不能动,但跟她说说话总可以,于是道:「朱豪约我去六月节游船时,我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我现在想,还好去了,不然就没有这一串的阴错阳差,我们俩也就不可能订婚。」
「这样说来,还得感谢秦玫霜的恶作剧,要不是她在回签的纸条上写了我的名字,孙孺人也不会上门。」
江瑾瑜突然想起,「对了,秦玫霜怎么样了?路王呢?」
「路王降爵,现在是路郡王,这也就算了,他自己做错的事情,自己承担后果,但倒霉的是他那十几个郡主女儿,因为亲爹被降爵,她们活生生从郡主变成县主,但要说最无辜的,应该是黄门侍郎吧,谁知道秦玫霜那样大胆,连郡主的箱笼都真搜,皇上拔了他的官,说孙女都教不好,没资格管天下。」
「黄门侍郎也不算无辜,他是白身出身,我不信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会不知道孙女在做什么,只是他更想攀附路郡王那边的富贵,所以对秦玫霜的主意都睁只眼闭只眼,他只是错估了一件事情——秦玫霜还没过门,不算皇家人,但青和郡主,柳梢郡主,琴韵县主她们几个确确实实是皇家人,那就是皇上的脸面,这件事情要是轻轻放下,任皇家的人被个四品官的孙女儿羞辱,以后都不用出门见人了。」
「秦玫霜没上山念经,路郡王也因为生气没让她过门当郡王侧妃,而她害得黄门侍郎被拔官,秦家怎么可能容得下她,两个月前已经把她嫁给一个富商当续弦,只希望皇上息怒,黄门侍郎这官职虽然保不住,也回不来,但他还有个弟弟在詹事司直,现在秦家就靠他了。」夏兰桂顿了顿,「小女子现在想起秋猎那天,还是觉得有点后怕,要是老天爷站在秦玫霜那边,小女子就算死了,夏家也还是完了。」
江瑾瑜见她说起那件事情,面有土色,足见心里还在害怕,于是出言安慰,「老天怎会如此不长眼,放心好了。」
「她已经许了一门好婚事,即将成为王府侧妃,为什么不能好好自已过日子,非得要害小女子……若不是高嬷嬷看出那东西珍贵,郡王又知道来处是内造,一旦要搜箱笼,小女子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人心难猜,你以后多长点心就是。」
「郡王你说,王府内会不会也有这么多事情?」
「王府内事情不少,但不会有人想要人命,我大嫂是祖母那边的表妹,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叫做江雁,一个叫做江珍,还有赵良人生的江荷,至于我二哥……」江瑾瑜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二哥,成亲了吗?」
记得当时说是要十二月十五过门的,他醒来只知道自己昏了三个月,却是没问今日到底何年何月。
夏兰桂微笑,「成亲了,那天天气晴朗,没下雪又出大太阳,日子是不能再好了,听说很热闹,而且新娘子是有头发的,发长过腰呢。」
安康郡王江山柏娶的是长孙家的五小姐,那五小姐十分孝顺,为了替病母祈福,自愿出家三年,而且是一头秀发全数落尽,今年四月才从山上回来。
温侧妃得知可以自己替儿子说亲,马上就到长孙家去打听了,长孙家对这门亲事也很满意,唯一的问题就是五小姐的头发没长这么快,温侧妃只想着抱孙,当然不介意头发,反正只是一时长不长,又不是永远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