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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喏,你也瞧瞧吧。”他故意把信亮在他的面前。

  容易梗着脖子就是不承认,“谁、谁要看她的消息了!”

  “死鸭子,在我面前玩什么嘴硬?”蓬莱的大掌罩在他的脑袋上,硬是将他的脸转过来,“给我看!”

  钜细靡遗的情报,透过黄金门探子之笔,将月穹于嫁过去的日常生活一一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在探子的笔下,他们彷佛看到了,那个总让人气得牙痒痒的月穹,依然还是他们印象中的搞怪猴子,小黄书照样写,男人豆腐照样偷吃,自家夫君的裸画还挂满了他们的新房,而那个承诺过不负她的文谨,虽然也老是被她气得肝火旺旺,可他却从不曾食言。

  他就一如男儿国其他宠妻过度的男子般,认认真真地把月穹捧在他的掌心上,不但在文府里放任她各种自由,就算是出了门,他也不在乎月穹的臭名声会为他带来什么影响,该为月穹出头时就出头,有机会替她报复也绝不会手软放过……

  他是真心对月穹好,又或许他们师门所有人对月穹的用心加起来,也及不上文谨所愿意为她做的。

  容易很不想这样说,“文大少……对她似乎不错。”

  “不就是一直溺爱着她吗?”虽没让月穹无法无天,不过也快差不多了。

  “师姊她居然也没逃婚……”打从她出嫁后,他就一直在师门里待着,还想着说不定哪日就得准备出动去围捕她回家。

  “妹婿不但帮老四出书还兼卖书呢,你说,她会想逃?”文家大少在任何一方面都大大满足了她,月穹又不是傻子,不傍着他要傍着谁?她八成是这辈子都赖定这个金龟婿了。

  容易扁扁嘴,拿开蓬莱放在他头顶上的大掌,眼底暗藏着几分落寞又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高兴。

  蓬莱故意逗着他,“要是还不放心,那就去看看嘛。”

  当下被猜中心思的容易红透了一张脸,结结巴巴地道。

  “谁、谁担心那个女人了!”他只是很庆幸她往后不会再丢师门的脸而已。

  蓬莱将眉一挑,“我这是指名谁了?”

  “二师兄,你的心眼最坏了!”性子直得跟梁柱似的容易气息一窒,气跳跳地扭头就往外跑。

  “不然能镇得住你们这帮孙猴子吗?”他又不是如来佛。

  整理好与月穹有关的消息后,蓬莱将每个探子送来的信函都收在一个小木盒中,准备将它送往后山佛堂让大师兄过目,但在走出书房后,他也不知怎地,脚下一拐,就走去了月穹的房间。

  取下门锁后,蓬莱推门而入。

  安静的房间里,日光无言地照射着空气中飘飞的尘埃,入目所见,一切如昨,就像月穹从未出嫁过,只是因师门任务暂时出了远门似的。

  桌案上四散乱摆的图纸与毛笔、床舖上起床后就忘了收拾的凌乱被褥、窗边那盆她养了多年一直都半死不活的兰花、还有房柱上,她小时候在挨他打后,故意用小刀刻上去的坏话……

  瞧瞧这乱七八糟的房间,哪像个闺女的房间了?都跟她念了几百次,她就是懒得动手收拾!

  蓬莱搁下了手中的小木盒,想也没想地就动手帮她整理了起来,在一屋子的凌乱中,唯有一处是他稍稍还看得过眼的,在靠近书柜旁的那个绣架,他买来后,月穹虽然没动手绣过几回,可她却一直都很爱惜它。

  他伸手轻轻抚过绣架上那幅月穹一直没绣完的彩缎,然后拿起置在绣椅上,一只保存良好的陈旧布娃娃。

  那是当年她入门后,他亲手买给她的。

  月穹虽入门得早,可入门时年纪却很小。

  他记得当年师父是这样告诉他的,月穹来自一个穷得可怜的渔家,她打鱼的父亲侍亲至孝,可兄长却不,早年就丢下双亲去了大城市谋生,即使发达富贵了,也不愿回乡奉养父母。

  月穹的亲爹在她三岁出海打鱼时,碰上海难就再没回来了,爷爷奶奶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没过多久也相继离世。她的亲娘名唤水映,生得很娇美却本身就体弱,粗重的工作做不得,也就只能给人缝补衣服而已,所以月穹很小就为了温饱出门去做工,每天大清早去渔港边帮忙船家收拾鱼货,或是在大街上捡拾些值钱的东西去换钱。

  直到有天,月穹在做完工回家,却没找着总是待在家中的水映时,经邻人的告知月穹才知道,她娘丢下她跟她那个富裕的大伯走了,水映顶着全村众人的唾骂,不管不顾地去城里当上了大伯的第四房小妾。

  月穹原以为,水映是被那个以性好渔色出名的大伯给逼迫的,因此才六岁的她,闷不吭声地走了两天的路去了城里,找上大伯家后又哭又嚷的要带走她娘亲,岂料大伯家紧闭着的朱门一开,走出来赶她走的,不是府里的下人,也不是大伯本人,而是她娘。

  “宁作富人妾,不当穷人妻。”换上一身绫罗绸缎的水映,当时就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穿得一身破破烂烂的月穹。

  月穹听得心都冷了,“我爹究竟待你哪儿不好,你要在他死后这样糟蹋他的名声?”

  “因为他穷!”水映咬牙切齿地说出她最恨的一点,“他就是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既知他穷,当年为何要嫁他?”

  “你以为我愿意?”水映愈想愈觉得她浪费了她大好的青春年华,“若不是碍于父母之命,你以为我会嫁给他?这才是我原本就该过的日子!”

  “我呢?你不要我了?”

  水映像是看也不愿多看她一眼,僵硬地别开芳颊。

  “你是他的女儿,带着你,我永无出头的一日。”日后,她还得在这座大宅内生活下去,她已嫁过一回了,她不能再有任何拖累。

  沉重的府门在月穹的面前关上,生来性子就倔的她,随即转身就走,沿路连一次也没有回头过。

  她就这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流浪了几日,当向来就爱买人做徒弟的黄金出现在她的面前,拿出一袋金子,笑眯眯地与她商量要不要做他的徒弟时,她毫不犹豫,当下就答应了他。

  回到师门后,天生就没有责任感的师父黄金,立即把孩子交到二徒弟蓬莱的手上。

  低首看着被塞到他怀中脏兮兮的孩子,全身被日头晒得黑不溜丢不说,她还饿得像只瘦不拉叽的小猴子。蓬莱记得,他当时就为这名师妹的可怜境遇,暗地里偷偷抹了好几把眼泪。

  拜入师门不久,月穹在大师兄的指导下开始习武,因她本身根骨就好,也很肯下苦心努力,所以她武功的进展速度就像株飞窜的春草般,只是她有个小毛病,就是不爱睡觉。

  眼看自家师妹怎么养都养不胖,眼窝还一日比一日深,负责养孩子的蓬莱为此愁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左右都想不出法子的情况下,为免孩子因此病了,蓬莱只好亲自上阵,天天押着她陪她一块儿睡,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月穹被他哄得睡着了,他却发现她在梦里哭。

  作着梦的她,只喊爹,从不喊娘,还口口声声的说等她长大后一定要赚大钱……蓬莱虽不解于她的梦话,可还是捺着性子一夜夜的听着,并一次次地拍抚着她瘦弱的背脊,哄慰着老被噩梦惊醒的她。

  直到月穹不再作噩梦,也开始像个正常孩子般睡觉后,蓬莱这才问她。

  “为什么想要赚大钱?”其实他只是想要知道,年纪小小的她怎会有这个伟大志向。

  月穹却把脑袋压得低低的,枯瘦的小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角不放,像是深怕他会不要她似的。

  “我想让她后悔……”

  虽然月穹话里的那个“她”没指名道姓是谁,但蓬莱还是从她忍抑的哭音中听出来了。

  “傻孩子……”他把不肯哭出声的她抱起来,让哭得像只小花猫的她,用泪水彻底把他的衣裳洗过一遍。

  待到月穹七岁时,大师兄再也不肯让蓬莱陪着她睡觉了,取而代之的,是蓬莱去市集上精挑细选老半天才挑来的一只布娃娃,而月穹她就一直宝贝着那个布娃娃,即使那么多年过去,布娃娃也都褪色了,可她就是没扔了它,反倒是保存得好好的。

  将那只布娃娃放回原处后,蓬莱捏了捏眉心,发现自个儿现下还真像个忆苦思甜的老爹。

  怎么在嫁了月穹这么久后,他才深刻体会到所谓嫁女儿的心情?

  他摇摇头,“我该不会是老了吧?”

  带着某种说不出口的失落情绪,蓬莱拖着脚步去了后山,将消息交给大师兄后,他在门外发呆了好一会儿,突然问。

  “大师兄,你说老四咱们嫁得对吗?”虽然文大少人好性子佳,可就是不知道月穹能否与他琴瑟和鸣,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佛堂里的大师兄显然很意外他会这么问,在蓬莱情绪变得愈来愈低落时,大师兄忽然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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