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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料身为先烈的尚善却缩着两肩,不忍卒睹地别过脸去。

  “乖,很快……就会过去的。”那是她连想都不愿回想起来的噩梦啊。

  清远一把按住想要脚底抹油的斐然,不容抗拒地将掌心覆上了他的头顶,让前阵子才刚因补魂魄而痛过一回的他,又再次品尝到极痛的滋味。

  噼哩啪啦的电光在殿内大作,交织闪烁的光芒,无比璀璨耀眼,也格外伤害斐然那一颗愈来愈脆弱的心。

  嗅着一殿略带焦香的气味,尚善在清远真人去找其他师祖爷爷打牌后,蹲在浑身都还在冒烟的斐然的身旁,再次以指戳戳他。

  “别戳了……”他总算明白,这年头要想当个好魂主是有多么的不易。

  她伸出两指在他的面前摇晃,“我有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想先听哪个?”

  “……好的。”眼下他身残志不坚,极需要那一点点的安慰。

  “好消息是,你没性命之忧了,往后会一路活到你该有的寿数,咱俩的性命都获得了保障。”

  “那坏消息是?”该不会时不时就要补充法力再灌他一下吧?

  她以无比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唔,在受了我师公给你的法力后,你就是我师公半个未入门的弟子。”

  “这意思是……”他微微抬起头,内心浮上了一股不妙的预感,“往后我也要跟着你一块儿吃素?”

  “很不幸的是,你答对了。”很高兴终于有人能够加入她的吃素地狱里。

  “……”他真的可以少活几年的,真的。

  尚善在身上拍了一张大力金刚符,一把拖起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他,半拖半扛地带着他往内殿的方向走去,但走到一半,她这才想起她好像还忘了提醒他一件事。

  “这阵子你若是远远见着我师父的话,你最好是赶快绕道走。”

  “为何?”斐然自认近来已经受遍了各式苦难,应当是没什么消息能够再打击到他了。

  她语带保留地道:“道家代代都是一脉单传,因此我师父自然不会承认你是我师公的半个弟子,所以……”

  斐然木着一张脸,一鼓作气推论完成,“他该不会为了什么道家规矩,记恨上我这个外人,却因不能杀我,所以想蹂躏我千百遍吧?”

  “嗯,我怕他忍不住手痒。”实际上,清罡是她见过最小心眼的人了,高洁的他眼中就连颗沙都容不下,何况是斐然这么大的一个目标?

  “……”现在下山还来得及吗?

  再次被扛去同样的客房养伤,斐然还没躺满两天,就又再次生龙活虎,一个劲地钻进了厨房去帮尚善的忙,只因再过几日就要过年了。

  齐心合力的他俩,在过年前,跑了山下的镇子好几趟买齐应节用品,尚善按着清罡真人的吩咐,全心泡在厨房里准备祭天要用的祭品,而斐然则是先修好数张被掀坏的牌桌,再花了一整日的时间,炒出了几大锅的花生米与瓜子,以供那票老道士打牌时有零嘴可吃,他甚至还包办了极悟堂和旁边的几座大殿的打扫工程。

  除夕那一天,身为掌门的清罡真人领着尚善登上天坛祭过天后,灯影绰绰的极悟堂内,又再次聚满了一票白胡子的老道士大打麻将,而总算把所有事情都忙完的两位小辈,牵着彼此的手悄悄退出殿外,踩着堆积一地的厚雪回到了尚善的小院里。

  窗外雪落无声,房内的火炉偶尔爆出噼啪的轻响声,尚善将置在炉边烤好的橘子取下,优闲地吃着经烤过后风味更加甜美的橘子,晚饭没吃饱的斐然则拿出他窝藏起来的年糕,眼巴巴地等着放在烤架上的年糕冒出香气。

  看着眼前这名穿着一身素袍不再光彩夺目,边嘶吃着烫热的年糕边伸舌头喊烫的然公子,尚善不禁心下有些感慨。

  “你真要留在这?”

  “嗯。”他哪能丢下她一人?

  她叹了口气,“你是个武者,又无心修道,你不必在这陪着我的。”这几日清罡真人三番两次暗示他可以滚下山、回去跟他的家人过年了,偏偏他不是当没听见就是装不明白。

  斐然不语地瞥她一眼,吹凉被烫红的手指头后坐至她的身旁,低首一口吃掉她正欲放进口中的橘子,并顺势将她带进怀里,吻上那张他想念已久的芳唇。

  芳香甜蜜的味道交织在他俩的唇舌之间,即使口中的橘子早已经没了,斐然霸道的舌依旧紧缠着她不放,即使双耳听见了她细小的轻吟声,按在他胸膛上的一双素手,也因喘不过气来而开始推搡着,可他紧箍着她纤腰的手臂就是不愿意松开。

  他的确没想过要当什么道士,在这座道观之外,也有着一片由他多年打造出来、纯属于他自己的天空。但如果她得一辈子都待在这座山头上的话,那么,他也只能选择抛下一切。

  她或许不明白,在他已经找到了人生目标之后,放弃那些曾让人称羡的过往种种,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个难题。

  他在她的唇上低喃,“既然众生皆苦,而你又最苦,那么我只好陪着你一块儿苦了。”

  “不后悔?”总是动不动就被他这般偷袭,尚善从一开始还会红着脸对他拳打脚踢,已演变成现在只瞪他个两眼就随便他去了。

  “我已经后悔够了。”他的指尖爱怜地抚过她的脸庞,“日后,不会再后悔了。”

  灼热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在她的默许下,他先是在她的唇上浅浅地轻吻,见她没有反对,他又再深入了点,以舌尖轻挑着她的舌尖,直到她的双臂主动绕上他的肩头时,他才彻底放下心,在她的口中攻城掠地。

  “怎么办,我又有点冲动……”他埋首在她的颈间印下几记湿热的吻,压抑不住满心的悸动,双唇亦顺势地一路往下滑。

  “等等……”尚善赶在他又激动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一掌抵在他的下巴上推开他,“有件事我老早就想问你了。”

  “何事?”

  “当年你不是被迫拿不举当代价吗?那怎么它还站得起来?”这是至今她一直都不明白、也怎么想都想不通的一点。

  “呃,当年在许愿的时候……”斐然以指刮着面颊,“我动了点手脚。”他又不呆,哪能让杜衍仲就那么简单得逞?

  她的双眼紧紧锁住他看似有些心虚的模样。

  “什么手脚?”身为魂纸的受害者,她就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人能够敌得过魂纸的力量。

  “我趁他们没注意时,在魂纸上偷偷加了三个字。”

  “哪三字?”

  “非所爱。”

  尚善错愕地张着小嘴,“非所爱不举?”

  “嗯。”好险当初他有那么做,不然他就真要孤家寡人一辈子了。

  “我是何时成了你心中所爱的?”他都忘了之前她是如何一日按三顿的揍他吗?他被虐上瘾了?

  “我也不知道。”满心无解的斐然也说不出个时间点,“大概是不知不觉中吧……”该不会是那个非所爱中的“爱”,范围广阔到也包括了疼爱、怜爱与心爱吧?

  她渐渐有些明白,他家大哥斐思年想排队揍他的心情了……

  “这些一点都不重要。”慾求不满的斐然还想再将她拉回来止饥一下,“来,咱们再回头讨论一下我的冲动。”

  “吃你的年糕吧。”她赏他两记白眼,把都快化身成狼的他推到一边去。

  “说到吃这一点……”他怀念地舔舔唇角,“待开春后,咱们再回皇爷府打打牙祭?”也不知是极山道观的地理环境有问题,还是近墨者黑的缘故,近来素菜吃多了,他也变得和她一样时时都想着吃肉。

  她不以为然地挑高一双黛眉。

  不是打牙祭,而是去打劫皇爷府的厨房吧?都已经被斐思年给踢出来一次了,他还敢再带着她回去挑战那只笑面虎?

  窗外的大雪不知是何时停了,斐然起身去推开窗扇让室内通通风,外头携着寒意的风儿吹进了房里时,也携来了斐然的低语。

  “善善。”

  “嗯?”

  他沉吟了一会儿,“找个时间……跟清罡真人说说我俩的事吧?”

  “好啊。”她平平板板地应着,没有丝毫激动的情绪。

  “好……”他旋即转过身,满脸错愕地问,“等等,你说什么?”

  她再重复一遍,“好啊。”

  “你就这么轻易的答应我?”他还以为她要考虑一段时间,或是会给他出些什么难题,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爽快?

  尚善神情自若地问:“我得再矜持一下?”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他可不仅仅是在向她剖白他的心迹,他还想正大光明地将他俩的关系更进一步,他这是在向她提亲,她懂吗?

  “知道。”她不傻不呆,更不是没感觉的木头人,天底下哪有魂主魂役的关系是像他们这般的?

  他忐忐不已地按着狂跳的心口,“那……”

  “我赖定你了。”尚善两手拉下他的面颊,在他的唇上咬了一记,“你欠我的,你这辈子永远都还不完,在你寿终之前,你休想再丢下我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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