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渊说的话不断地在她脑海中盘旋,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范逸的眼睛当真是她一时玩兴亲手毒瞎的?不,她不愿相信,可以曼蛛儿的性子是真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曼蛛儿做的,就等于她做的,他若知晓,岂能不恨死她?他甚至会杀了她……
想到这男人会恨她甚至恨到杀了她,心就一阵疼痛。
她不要他恨她……
她不想他恨她……
可连她都恨起了自己,他又岂可能不恨她?就算他有可能认不出她来,但她却不能再留在他身边接受他对她的好。
除了离开,她别无选择……
心,又疼了。
这会不是原主疼,而是她在疼。
才短短一个月,她竟恋上这男人了吗?舍不得、舍不得,还是舍不得……
一样檀香袅袅,今夜的范逸却睡得不甚安稳。
刚开始是单纯守着秦欢,等她醒来,一直等到倦意袭来,他才侧身面向她躺上卧榻,明明看不见,却是这样才安心。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只手臂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怀中蓦地多了一团柔软,这女人的脸似乎贴上了他的胸膛,还像猫似的在他怀中蹭了蹭,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这女人……现在是在诱惑她的夫君吗?他可不认为是如此。
成亲月余,除了成亲当日他抱了她,他再也没有体会过这女人在他怀中的感觉,先是她病了似的睡不好常作梦,后来变成他一直睡得又好又沉,总是一觉到天亮,天亮时这女人早就忙好他的早膳,等着要他品尝她为他亲自下厨做的菜,一天三餐,她忙得不可开交,除了跟他一起用膳,好像并没有独处的时间,晚上同睡一个卧榻,却始终没再感受过她在他怀中的温度与触感……
现在回想起来,倒像是这女人刻意为之?
可,若她真不愿意他碰她或抱她,那此刻的她又在做什么呢?还是她根本以为现在的他也如这近月来的每个夜晚一样,因那安眠香而睡得很深很沉?所以才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自己挪到他怀中抱住他?
范逸调匀呼息,虽然这对此刻的他有点困难,但他宁可压抑住体内的妄动,也不想惊扰了此刻这个主动抱住他的女人,他想知道她还想、还会对他做什么……
未料,她只是静静的偎着他,偎了好久好久,久到他打算直接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时,却听见她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
“对不起。”秦欢突然在他怀中轻轻地说。“我本来以为偷偷医好你的眼睛,找出王府里一直对你下慢性毒药的人后,就可以跟你一起过上快乐幸福的日子,没想到连我这一丁点的念想都不被老天爷允许。”
范逸忍不住皱眉。
这女人会医术?还可以医好他的眼睛?是了,这或许就可以解释他这日为何见得劳光影了。
但王府内有人对他下慢性毒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说要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就是因为这些原因?
这女人……
究竟还对他藏有多少秘密?
秦欢不知道她抱着的男人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继续慢悠悠地道——
“……你是个好男人,虽然看起来冷冷冰冰又爱板个大酷脸,但你对我是真心好得不得了,平日出门都戴帷帽怕人认出来的你,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迎娶我进门,谁能料想得到那高高坐在马背上英俊非凡的人就是长乐郡王你?
“还有回门那日,明明就还在生气的你,最后还是去娘家接我来着,还帮我立威,让我第一次在秦家如此威风……我还听小舒说,我昏迷的时候你有多紧张我,一直守在我身边,到最后不放心的干脆搬回来跟我一起睡……
“当真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体贴女人的家伙,你对我这般,我差点感动到哭了,所以就暂时原谅你成亲那天对我用强,对我可恶的又亲又抱……说到底,也许那还是难为你了,如果你真喜欢华月……”
秦欢说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停顿了好一会。
一直安静的听她说着话的范逸,这会眼角抽了抽,嘴角也抽了抽,再听下去,他不知会不会气至当场吐血?他何时喜欢华月来着?若他喜欢的是男人,他又为何要委屈自己去抱她?她当真以为他是个天生慈悲的大圣人不成?
“……我说过会成全你们的吧?也不知为何我这么说时你那么生气?是因为恼羞成怒吗?还是你其实并没有喜欢男人?是我误会了?所以你才这么生气?我希望是后者,毕竟像你这样英俊好看又体贴的好男人,应该配一个好女人,和你幸福一生一世……”
秦欢越说越小声,“我来到这里可以嫁给你,也算是一种幸福吧,虽然这份幸福对你来说可能是不幸……”
说到此,秦欢的眼角泌了泪,她吸了吸鼻子,小小的脸又在他怀中蹭了蹭,“对不起,虽然不是我的错,却也是我的错,你若是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铁定要恨死我的……幸好,你不爱我,我应该也还没爱上你,就算是伤害,也不算是最惨的那一种……对吧?”
像是说累了,秦欢偎着偎着,便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是吗?
范逸张臂将她环住,让她带着微香的柔软紧紧贴着自己。
这女人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让她如此自责又不安?竟只敢在以为他已沉睡时才这样抱着他,对他说出内心深处的话?
他真的被她搞迷糊了……
说是要偷偷治好他的双眼,又说她对他做了他铁定会恨死她的事……
还有,这郡王府,究竟谁敢对他下毒?谁又能对他下毒呢?他都已经是个瞎子了,竟然还是不放过他吗?
范逸俊俏的面容紧绷着,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这一夜,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人儿,他,久久难以入眠。
第九章 心声被听见(2)
一如往常,秦欢一早便醒来,因为她家这位爷不爱在主屋外留人守夜,平日也不喜有丫头出入,所以这一个月来,不管她在主屋里干了些什么,基本上都不会有任何人察觉的,除了这位总是睡得很深沉的爷。
案上的檀香已燃尽,但屋内的余香却让秦欢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少了一个味……那个她每日晚上会特意在檀香炉内替他加上的一味迷香……
昨儿怎么忘了呢?
秦欢敲了敲头,恍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昨天,她和唐渊去了多情谷,下山时已经天色暗了,看见很多士兵在寻人,然后……她便昏迷了……
是,昏迷了!她昏迷了!而且她完全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郡王府的!接下来又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昨夜的香根本不是她点的……少了那一味迷香也是自然……
想着,秦欢回头又看了范逸一眼,这位爷依然睡得深沉,并没有任何不同,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眉头越皴越深,又伸手去敲了敲脑袋,总觉得自己在昏昏沉沉间好像错漏了什么细节……
昨夜,她在半醒之间是不是对这位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该死的,连她自己都不确定那些真实还是梦境了!都怪她养成了半夜对王爷说话的坏习惯,而且都是说些她平日不能对人言的话,因为知道他睡得沉不会听见,所以才肆无忌惮。
秦欢又瞧了睡着的她家爷一眼,没想到就算少了那一味迷香,她家爷如今也是一样可以睡得很好呵,这样很好,睡得好才能强身健体,睡得好才不容易生病,等他眼睛完全看得见了,他就可以不必担心任何人加害于他了,也不再需要她了。
“你在看本王吗?本王可好看?”淡淡的嗓音在晨光中响起,带着一股魅惑的磁性。
闻言,秦欢吓了一跳,心扑通扑通地跳,都快跳出胸口。
“王爷醒啦?何时醒的?肚子饿了吗?我去帮你弄吃的——”说着,她想也不想地便要越过他跳下床,一只手却一把扯住她,害她重心一个不稳扑跌在他怀中,咚地一声撞上他结实的胸膛。
扑通扑通,她听见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她听见了自己慌乱无比的心跳声。
“对不起,我撞痛你了吗?”
“不痛。”
“那……我去准备早膳了。”说着,又要从他怀中爬起,却被一双大手给按了回去。
“你当本王是猪吗?一见到本王就只想着要喂饱本王,弄吃的给本王,却不曾想过自己为人妻的……义务?
他指的不会是和他“那个”吧?
果真是饱暖思淫慾,吃饱睡饱一大早起来就想着那档色色的事……
也是,他被她用迷香迷了一个月,醒来时她已经在外头忙活了,要说她是故意的也行,就是让他没有机会再碰她,不管他是想或不想。
“不知爷指的是……”她装傻。
一只手蓦地抚摸上她的脸,又转而触摸上她巧而俏的鼻和她柔软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