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众人假装无事,领着队伍继续往前走。
只是瞳瞳怎么可能不知情,喜帕就这么一方,虽看不到天上,可脚下瞧得清楚,一匹高大的黑马突然从视线中消失,她再傻,也晓得他跑了。
有重要的事情发生吗?
倘若换了旁人,可能要伤心失落,但她……还好,谁让她经验丰富,上一个新郎也是在迎亲的队伍中接到圣旨,抛下她离开。
所以,无事,一回生、二回熟,没事的……
心口微微发酸,但她不允许自己难受,她没事的,真的,她额头贴着晚儿,对他笑得更加灿烂。
“娘,我想吃布丁。”
“好啊,回家后娘给你做。”话出口,一愣,才几日,她就将这里当成家了?
家是让人放心的地方,不必算计,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这一刻,她猛然发现,不知不觉间孟殊给了她很多的自由、很多的纵容、很多的舒心畅意、很多的……自在快乐。
“好。”晚儿回答。
这时,马蹄奔回花轿前,他摘了满满一把怒放的野花,“给。”
花塞到晚儿和瞳瞳之间,瞳瞳一愣,原来他去为她摘花。
有些开心、有点想笑,但晚儿不满,因为花塞进来,他就被挤出喜帕底下,看不见娘了,他鼓起腮帮子,伸出手,一把扯开喜帕。
风扬起,喜帕自眼前飞掠,孟殊直觉抓住喜帕,所有动作在一瞬间完成,没人知道喜帕是晚儿扯掉的,反而误会上当爹的。
“老大,不能这样的。”王氏急道。
张找笑话:“老大等不及想看新娘。”
两句话惹出哄堂大笑,但瞳瞳……笑容凝在嘴角,与孟殊对望,她发愣。
原来他长成这个样子啊!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红艳的唇,不是唬人,他果然长得倾国领域、美艳无双,难怪需要一把大胡子来遮掩容貌,要不往街上逛一圈,岂不引起暴动?
这么好看的男人,当土匪……怎么也不像啊!
孟殊也愣住,瞳瞳笑了呢,本来就美到引人侧目,再装扮起来……他突然有射飞镖的慾望——把所以瞠大双眼盯着新娘看的男人的眼珠子通通射下来。
灿烂的阳光照在瞳瞳脸上,男人们的眼光、女人们的眼光,目标不同,但皆落在这对新人身上。
不过最高兴的是晩儿,再没有一条红盖头挡住他的娘,他投入娘的怀抱中,把爹摘来的花给压扁,他抱得很紧,像在宣示所有权。
孟殊以前不懂得何谓嫉妒,但这会儿明白了,嫉妒就是天外飞来一箭,咻地射向心间把胸口截个大洞,只是从里头流出来的不是温热的鲜血,而是像醋一般的液体,很酸,会腐蚀人的。
他喜甜不爱酸,他痛恨被广蚀,于是众人一个眼花,一双长臂将新娘从喜轿上提走。
是的,连同在她怀里宣示主权的小像伙,下一刻,新娘坐在他身前,呿!扬声,马蹄狂奔,泥土四溅。
有大黑马,他们环村的速度比旁人快上好几倍。
孟殊脸红得厉害,不是被晒的,也不是因为被笑话,而是她光坐在他身前,他就全身燥热。
他不是童男,自然理解那种感受来自什么,所以脸越来越红,缰绳越拉越紧,他们飞快地回到家里。
他将瞳瞳连同晚儿抱进房理,看着占有慾很强的儿子,看他小小的手臂紧紧环着童氏的脖子,怕被分开似的,他心闷。
“我去烧热水,你先洗洗,休息一下。”
“好,谢谢。”她说。
然后孟殊又变得迟钝笨拙了,他穿着喜袍风风火火跑进厨房,没想到水刚烧好,他被闯进来的村人簇拥到外头吃喜酒。
瞳瞳洗过澡,也帮晚儿洗干净,吃过王氏送来的餐饭,今儿个村子里外热闹非凡,时不时有爆竹声响起。
晚儿很兴奋,怎么哄都不肯午睡,于是她做布丁,给他讲故事,陪他说话,还拿来纸笔教他认字。
意外地,她发现晚儿对认字相当感兴趣,小小的孩子,一下午竟然能够认上二,三十个字,太教人意外,也太让教的人有成就感。
夜里,王氏又给他们送晚饭,吃过饭,再简单冲洗一回,瞳瞳抱着晚儿在院子里慢慢走着,轻拍他的背,一首诗、一首词,一段乐府,一曲药头歌,她把记忆里的东西榨出来,终于他在她怀里慢慢恍神,睡着了。
外头,这场满水席从午时吃到近子时,王氏说这是村子里的盛典,每个月人人都盼着这一天,能够大吃大喝,说笑嬉闹,百无禁忌。
大门从外头被打开,瞳瞳转身,发现一堆村民护拥着孟殊走进来,她下意识把食指试在唇间,比出噤声。
这个动作真的没有什么,可不知道是否是大家都有几分酒意,这么简单的动作,硬是让他们感到自己被勾引了蓝。
瞬间,双眸发直,直想自己取代老大,与美女度过洞房花烛夜。
没想到众人念头刚起,孟殊眼睛像装了探测雷达似的,立刻探得危除铲除,二话不说把一堆人全赶到外头去,砰的一声关上门。
他这是好意,免得瞳瞳遭人觊觎,谁想得到这一关门声把好不容易睡着的晩儿给惊醒了。
瞳瞳无奈叹气,这个兴奋的小家伙好不容易オ入睡,现在又……她瞪罪魁祸首一眼。
孟殊知道自己做错了,揉揉鼻子,丢下一句,“我全身都是酒味儿,去洗洗。”
说着,任头钻进厨房里,灶上留着热水,那是她为他留的。
孟殊笑弯浓眉,这世上又有人会为他留水、留灯,会有个人为他守门,心的一角塌陷,面容越发柔软。
“……出谷日尚早,入舟阳已微。林壑敛瞑色,云霞收夕霏。芰荷送迭蔚,蒲稗相因依。披拂越南径,逾越偃东扉……”她又抱起晚儿在院子里慢慢踱步。
孟殊舀起热水走出灶房进澡间,却没想到看到晚儿揉揉眼睛,不甘愿睡去似的,抬着头向她撒娇,亲亲他的额头,晚儿满意了,又靠回她的怀中,然后娇软的声音再次吟起诗句。
笑眉在看见这一幕时,微凝,她对晚儿好像比对他好很多……脚步一滞,下一刻,失笑,他竟然跟儿子计较起来?
晚儿终于睡着,放他上床,拉过棉被,她支起头,侧躺在他床边,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胸口。
看着小小起伏的胸腹,想起很久以前被寂寞包围的自己,也是在一个小小的胸前得到安慰。
他总爱说:“娘,慎儿保护您。”
那时候的她,丈夫和哥哥远离,她无视肩上负担沉重,咬着牙,一步步走下去,如果当时她就知道,负担卸下日,并非人生幸福时,她还肯不肯这样一路背着?
帘子被拉起,皂角香传入,瞳瞳转身,发现孟殊。
他只穿着中衣,宽厚精壮的肌肉透过衣裳,明显的线条透出来,那张好看到会让人脸红心跳的脸,让她不由自主被深深吸引。
吸气,她企图镇定情绪,唯有耳朵掩不住的绯色,泄露了她的心思。
瞳瞳忙翻身下床,没想到太心急,差点儿摔下,幸好他及时过来接住她的身子,这下子爆了,耳朵上的绯色一口气蔓延到全身。
他看见了,喜欢自己对她的影响力。
把她抱到床沿坐定,他俯身看看儿子,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可她就坐在床沿,看起来两人像搂在一起似的,她别扭地想转过身,但床就这么大,她能转到哪里去?难不成要把晚儿再吵醒?
他算准她不敢反抗,于是更肆无忌惮,俯身,把她罩在自己身子底下,两人靠得那样近,皂角香更浓烈了。
瞳瞳头有点晕,因为他的靠近、他的气息,他的吸引力太强烈,他是个女人很难拒绝的男人。
比起她,孟殊心神更镇定些。
他看着晩儿,才几日,晚儿睡着时,习惯撑着的眉头松开了,嘴角微勾,像在笑似的,
是因为被人事心疼惜着的缘故?不过是多了一个女人,就会有这么重大的变化?
于是孟殊的眉毛也松开,嘴角也微勾,认真观察,会发现父子俩长得同一个模样。
“夜了,睡吧。”他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
她一惊,想缩回来,她和他真的不太熟。“我、我睡在这里就好。”
像过去几个晚上一样,虽然床小了点,但可以将就的。
“不行。”他拒绝。
“为什么不行?”他们的婚事只是某种……安全上的掩护不是吗?她这么认为。
当然不行,他打算把掩护变成事实,这样有点赖皮、有点卑劣,也许她还会非常生气不过……
孟殊自信一笑,幸好他“安抚”人的手段不是普通一般。
带点几分强迫,拉过她的手往外走,她想反抗,他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道:“想知道为什么不行吗?”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先感受到他喷在验上的气息,这会儿不仅仅耳朵,脸颊红透,她猜自己全身上下都通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