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瞳蹙眉,她对林宜瑄的后悔不感兴趣,也无意了解她的嫉妒。
倘若苏蒙打算接纳林宜瑄的后悔,那么他们便一拍两,她可以坚强一次,没道理不能坚强两回。
人总是在挫折中成长,她假装自己不在乎,低声道:“我累了,可以先歇歇吗?”
脸色微变,林宜瑄没想到她这么不给面子。
她僵硬了笑容,吸口气道:“当然,瞧我太心急了,没想到妹妹长途跋涉,我领妹妹去休息。”她走在前面,一面走一面说:“我安排妹妹住在临风阁,那里离我和爷的院子近,爷常不在家,妹妹可以随时过来寻我说话。”
我和爷的院子?意思是两人旧情复燃,已经住在一起?
心被剖了,抽痛得厉害,瞳瞳没回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步。
“爷说妹妹喜欢打理药田,我打算让人把你院子的花圃改造成药田,不知妹妹意下如何?我希望妹妹在这里能够住得舒心,就当是我在报恩吧,我真心感激你把相公和晚儿照得这么好。
“对了,我还给你裁了几件新衣裳,都是京城时兴的样式,不是姊姊自夸,我的女红不差的,我做的衣服,爷特别喜欢……”
这是在炫耀?炫耀他穿她的衣、睡她的床,还把后院大小事交给地打理,以示对正妻的重观?
不需要,真的,她对争权夺位不感兴趣,她来,只是要苏蒙一个态度。
突然,林宜瑄停下脚步,转过身,泪水盈眶。
猝不及防间,她朝瞳瞳跪下,“妹妹,我知道爷为难,他早已视你如妻,却与我有婚约前,他不知道如何说服你为妾,也不知道如何安抚我的伤心。
“我知道妹妹并不喜欢我,于你而言,我才是那个从中插一脚的人,但求求你,别再让我和晚儿母子分离,那是我最珍爱的儿子啊。
“这些年我不断悔恨,不该为自己的胆怯抛下他们父子,我很欣慰,爷愿意原谅我、愿意让我回到他身边,但是妹妹……虽然我为妻、你做妾,我愿与你情同手足,一起服侍爷,妹妹青春正好,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能不能把晚儿让给我,让我们母子团圆?”
这是在说什么?摘得她像恶人似的,她几时有抢人意图?几时要让人母子分离?她本来不懂,林宜瑄怎么会演这一询,直到看见从角落纷纷冒出来的下人。
瞳瞳明白了,对方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愿给她,这么快就开起宅斗模式。
可惜,对不起,她不想奉陪。
“若夫人不想领我回房,没关系的,麻烦夫人命人备车,我可以搬到外头。”
搬到外头?这是在威胁她?甯语瞳知道她不敢,知道这么做,爷会怎么看待她。
甯语瞳就这么有把握?她在爷心里估了多大分量,足以让她有恃无恐?
可林宜瑄不敢赌,她吞下委屈,强装笑脸,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全落入下人眼底,她想,很快府中就会谣言四起,高敬的妾,委曲求全的妻,所有人都会站在她这边。
“妹妹别意气用事,就当姊姊说错话,姊姊给你道歉,来人,领瞳姨娘到屋里歇下。”
她强调了姨娘二字。
姨娘?这身分是她定下,还是苏蒙决定的?
冷冷笑过,瞳瞳觑了林宜瑄一眼,看得林宜瑄这心跳加快、头皮发麻,瞳瞳带来的危机感渐盛。
第十一章 你的对手不是我(1)
瞳瞳想睡下,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洗过澡,想吃点东西,但看着满桌的菜肴却食不下嚥。
头昏昏沉沉的,下床,屋里没有服侍的丫头。
拍拍脸颊,清醒清醒,她走到桌边想倒水,却发现茶水是冷的。
腊月寒冬,就算她是不受宠的姨娘,给她上这样的茶水未免……
亏林宜瑄表现得处处周全,原来还是心急了,急着给她下马威,急着让她看明白,谁才是这真正的女主人。
何必呢,她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林宜瑄。
渴得厉害,茶冷,她还是硬喝下两杯,寒意入腹,身子微抖,却止了渴。
答应晚儿去看他的,循着记忆,她往他的院落走去。走到门口,发现门没关,林宜瑄正在喂晚儿吃饭。
这么冷的天,屋里帮添上炭盆,却没把门给关起来?这是想让她亲眼见证母子情深?让她别妄想地鸠占鹊巢?
大动作尚未,小动作处处,才起了头,瞳瞳已经觉得累得半死。
“娘。”晚儿发现了瞳瞳,连忙下桌跑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腰。
见晚儿冲过来,阿晨、阿曦也飞快跑到她身边,她的腰被晚儿占据,阿晨,阿曦只好一守人拉住一手,彼此之间没有主子下人的分际。
“我洗香香了。”晚儿抬起手,要瞳瞳闻。
“我也洗了。”阿晨、阿曦跟着说,“搓下一层泥呢。”
“好,我闻闻看。”瞳瞳蹲下身,一把抱住三个小孩,凑近他们的胸口,惹得他们咯咯笑个不停。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四个人的亲昵惹毛林宜瑄,眼看三个孩子撇下自己,往甯语瞳身边窜,一股火气上扬,林宜瑄手里还拿着汤匙,砰地一下,她把汤匙往地上重重一摜,玩闹中的四人吓了一跳,齐齐转头望向她。
“没规矩!食不言、寝不语,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们中途离席是不对的吗?”
话说完,她上前,手指往阿曦、阿晨头上重重一戳。
她留着长指甲,这一动作,两人额头瞬间浮上红肿印子,可见是下了重手。
戳了人还不解气,她怒道:“分不清楚什么是主子、什么是下人吗?谁允许你们这样和少爷玩的。”
瞳瞳摇头,他们只是孩子,下意识地,她把阿晨,阿曦拉到自己身后护着。“你心有不满,大可以冲着我来,别拿孩子出气,以强凌弱,有意思吗?”
“我不过是教训下人,也碍着妹妹了。”
“阿曦、阿晨不是下人,他们是我为晚儿挑选的臂膀,是日后相互扶持的兄弟。”
“晚儿需要兄弟,我会给他,不需要挑几个低三下四的人来当他的兄弟。”林宜瑄抬高下巴傲声道:“我知道妹妹并非出自大家,还在盗匪窝里住过大半年,行事举止不懂得规矩是理所当然,但妹妹进了咱们毅勇伯府就得忘记过往,好好把规矩学起来,倘若妹妹还是用逗法子教小孩,早晚会把晚儿给教坏了,以后出门折损伯府面子,谁来承担?”
瞳瞳轻笑问:“眨抑旁人会让你觉得自己更高贵吗?如果你不喜欢阿晨、阿曦,我可以他们离开,至于我……谁说我进了毅勇伯府就得学规矩?”
“你非要与我敌对不可?你就不想好好与我相处?改变态度很难吗?”
“你期待我用什么态度对待你?我们不过是两条不会交集的平行线。奉劝你一句,当年抛下儿子已然过错,若想挽回他的心,最好的方法是用体谅取代责备怒骂,唯有加倍付出才能得到你想要的。”
说完,瞳瞳朝阿晨、阿曦伸手道:“走,我给你们做饭去。”
两人相记一笑,只差没跳起来大喊一声耶。
只是手边过去的同时,却发现晚儿撇着嘴,眼泪快掉下来了。
两人看看林宜瑄再者看瞳瞳,阿晨吸口气,“勇敢”作主,他把晚儿的手交到瞳瞳手上,然后门再牵起晚儿,再然后……一串小豆丁跟着瞳瞳回去。
看着四个人远去的背影,林宜瑄气急败怀,手臂横划,将桌面上的碗筷全扫落地。
她喘着气,狠毒的双目中窜着火花,她对自己说:“甯语瞳绝非善茬,我不能大意。”
直到夜深,苏蒙仍未回来,三个小孩躺再瞳瞳的床上,轮番说着心里的恐慌。
晚儿说:“我不喜欢那些丫头,娘可不可以叫她们走开?”
阿晨说:“王嬷嬷可凶着啊,她手上的刷子快把我身上的皮给刷破,她还说,进了伯将就得把野孩子的样儿给收起来。”
阿曦附和,“她也这么跟我说,我告诉她,‘夫人说我是乖孩子,不是野孩子。’她气我顶嘴,还拿鸡毛掸子打我。夫人,你看。”他扯起裤管,让她看腿上的伤口。
心一扭,瞳瞳下床取来药膏为他擦药。
见状,阿晨忙得起袖子,他也挨打了,是用藤条打的,已经泛紫。
看阿晨,阿曦在娘跟前讨拍,晚儿撇着嘴,眼眶红起来。
“晚儿,怎么啦?”她不信有人敢动晚儿。
他扑进娘怀里。“娘,我屁股痛。”
拉下他的裤子,果然,那里什么都没有,他只是想被疼惜。
她伸长手臂,把三个孩子搅在怀前,轻声道:“看起来,我们都对这里水土不服。”
“娘。”
“嗯?”
“我想爹,想王婶婶,想村里的叔叔伯伯阿姨婶婶了。”
“我也想。”阿晨、阿曦异口同声道。
叹口气,她也想了呀!
苏蒙加快脚步跑进屋里,他在前院遇见何桐了,岳父没睡,守着门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