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祈子灯也点了,有个小妾还连喝了四个月的转胎药,生下来还是女儿,其实我觉得女儿也不错,只不过大哥是嫡长,自然有传宗接代的压力。”
卓正俏却是心想,在前来江南的船上,那胖大商人说的没错,言老太太就是疼言祝,不
疼言萧,因为言祝连生八女,所以才不给言萧订亲,想的就是曾长孙得从大房出来,将来家产好都交给言祝的长子。
言老爷子会跟自家祖父这样荒谬的订亲,也就说得通了一因为老妻不允许,媳妇就不敢动作,当然只能由他这个祖父来,虽然是盲婚哑嫁,但好歹也是一桩婚姻,有妻子,就会孩子,有孩子,那就成了一个家。
所以言老爷子才会在他们成亲隔日,很快乐又云游去了,因为觉得自己已经帮二孙子解决了终身大事,只是没想到言太太会出招。
“对了,我听说言太太那边有个侄女住在言家?”
言萧奇怪,“你连这都知道?”
“唉,我这不是快成亲了,家里常跟媒婆往来嘛,那些媒婆听得多,口无遮摘得很,什么都说,我这也才知道言家还有个表小姐。”
“那是我小舅的女儿,叫汪娇宁,小舅早亡,舅娘改嫁,汪家那一房就只剩下她,虽然大舅几次要大舅娘多加照顾,但大舅娘却是不上心,娇宁七岁多上一次伤寒,病得不行,大舅娘一次也没去看过,这种状况,下人自然疏忽得很,等我母亲去看时,居然连床疮都长出来。”
卓正俏大惊,“床、床疮?”
古代的床疮就是现代的褥疮,因为躺床压迫而长出来的伤口,那下人得多疏忽,才会让一个小孩子连褥疮都长出来?
言萧点点头,“母亲见她可怜,接来府里住,养病不过一个多月,但那床疮厉害,养了三个多月才好,后来我母亲便不让她回汪家了,留在言家,跟着言林、言梅一起学琴棋书画,她们年纪相近,相处得还行。”
卓正俏这下就懂了,弟弟早亡,留下的女儿又这样,难怪对汪娇宁是百般疼爱,想把她嫁给亲生儿子,这样好一辈子在自己跟前,自己也能护着她。
不过,汪娇宁虽然身世可怜,但自己也是无辜的啊,她卓正俏要真是古代女人,成亲一天就被休,只怕要羞愧得出家当尼姑。
“对了,我表哥,不是,我堂哥明日就来接我,我会在梅花府留到过年,你让远志忙完了,自己来许家提亲,许家的居处,我之前写给你过。”
言萧觉得太急了,“这事情等回京城再说。”
“不不不,就在这里,等回京城就没那样方便了,月圆服侍我多年,一直很贴心,我也希望她有个好归宿。”
言萧若有所思,“你说,人跟人之间的缘分,是不是很奇怪?”
卓正俏一笑,“缘分只有老天爷知道,没什么道理,我次次见月圆凶远志,内心都想,远志别记恨就好,谁知道他还上心了,远志也真厉害,偷偷买了玉镯子给她,我都几次看到月圆对着那玉镯子笑了。”
“睹物思人啊。”
“是啊,真是女大不中留,订亲了之后简直变成另一个人,我都怀疑我的月圆被掉包了,我的小辣椒呢?怎么变成个小棉袄,连跟我说话都轻声细语,我都要不习惯了,不过你真不像会提起这种事情的人,是不是有什么其他想法,我们也算兄弟一场,给你出个主意?”
“那倒不用了,没事,只不过有点意外。”
卓正俏心想,你肯定没我意外。
在河驿听到“我叫言萧”时,真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心想不会吧,他们这对拜堂夫妻在京城见不着,倒是在江南一下就碰面了,说书的都不敢这样讲。
要不要现在跟他说,其实我不叫许月生,我叫卓正俏?
她一句肯定了,要跟他拿和离书不难,只不过要了,自己就没理由再跟他继续保持联络了……
言萧道:“应该差不多了。”
拿出刀具,言萧割下鸡腿给她,卓正俏也实在饿了,不顾形象拿了就吃,虽然没有盐,但味道却好得没话说。
言萧又拿起铁碗装了蔬菜鱼汤,卓正俏照例不客气的接过,暖汤下肚,热呼呼。
等一只鸡腿吃得干净,她这才想到,“怎么会有碗?”
“小屋子后面找到的,原本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有,不远处有条河,洗干净就能用。”
卓正俏捧着铁碗,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好惬意,“难怪文人动不动就隐居,我现在有点懂了,太悠闲,没办法不爱上这样的生活。”
“你喜欢?”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不过我喜欢现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言萧突然觉得心里一跳,又赶紧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了,都是男子,万万不可能,何况自己家中还有妻子卓氏。
吃饱了,卓正俏抬头一看,忍不住惊呼,“言萧,你快点看天上。”
满天星斗。
灿烂,明亮。
“星星好美啊。”
言萧道:“是挺好看。”
“我永远不会忘记今天晚上的。”
“怎么?要是你喜欢打猎,以后我们有空也可以出来,京城近郊不少地方我都去过,是打猎的好地方。”
“我想,但我出不了门。”回到京城就是卓家大小姐了,别说打猎,连大门都出不去。
“许家竟管你这样紧?你不是还有弟弟?”
“我娘就我一个,容易紧张我。”
“那我写信给你。”
“也别写了,我不方便……言萧,跟你认识很开心,只是等我回到京城,就只能关起大门管自己的事情了,我知道你觉得奇怪,别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言萧便不语了。
心情也不太好,但不是生气,就是不太懂,只是听许月生语气中满满无奈,想来也是万分不得已。
还想着认他当弟弟呢,这样无论如何情分都不会散,不过听他语气,家里竟然管束得他这样紧。
两人就这样在外面,直到火光熄灭,言萧又收拾了下,用水把余火凑熄,这才扶着一拐一拐的可怜家伙进屋。
卓正俏明明睡了很久,但现在看到床,又打了呵欠,就爬上去,怎么也没想到,言萧也
跟着上来,一时之间有点傻眼,但仔细想想很正常啊,她现在是许月生耶,两个都是男子,干么要他去睡别的地方。
但跟言萧一起躺……也不是不高兴,反正她对言萧的人格有信心,即使将来知道她是女儿身,他也不会到处嚷嚷。
想到这边,就往里侧靠过去,让出一个位置。
两人倒下面对面,卓正俏就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又大了起来,扑通扑通的。
言萧开口,“你冷不冷?”
“不冷,今天天气还行。”
“我冷。”
“那……那怎么办?要不找找看有没有被子?”
“不用。”言萧伸手,一下把她抱入怀中,“这样就不冷了。”
卓正俏的脸一下红了。
言萧,你这个古代人,居然用这招。
两人身上都是烤鸡的味道,可是她却觉得浪漫极了……
卓正俏睡得太熟,都不知道言萧什么时候去外面放了白色烟花,隔天天亮才没多久,褚壮就带着一批人找到他们了。
褚壮看起来很是愧疚,跟她说,不是我不顾你死活,我兄弟的命也是命,我不能乱来。
卓正俏经历了大难却又没事,心情很好,安慰他说没关系,懂懂懂,人生哪有这么多随心所欲呢。
一行人慢慢骑马回到马场,卓正俏只稍微收拾,换过衣服,这便告辞——今天就是表哥许天方说要来接她的日子,怎么样也不能耽搁啊。
于是她跟言萧就回到喜来客栈。
卓正俏没想到来的除了表哥许天方,还有舅娘娘家那边的表妹,朱珊瑚——几年前在大舅舅家住过四个月,当时朱珊瑚也住在许家,几个熊孩子天天上房揭瓦,大舅舅许月生跟妻子朱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想想孩子能玩在一起,真比什么都好。
朱珊瑚一见卓正俏,立刻扑上来,叽哩呱拉,“我听表哥说你来梅花府了,马上就说要跟着来,爹娘原本不肯,说大小姐不该随便出门,可是我真想你啊,一直求我爹娘,我爹娘后来没办法,让表哥带我来,你不是住在客栈吗,我们今日一大早就来了,店小二说你们一晚没回,咦,你身上怎么都是烤肉跟灰尘的味道?”
朱珊瑚自然已经从许天方口中知道,卓正俏现在叫做“许月生”,用许天方他爹的名字,女扮男装在外面玩,自听得羡慕得不行,才死求活求要出来见面。
虽然已经几年不见,但她还是一眼看出来了,正俏长高好多啊,现在都跟表哥差不多高了,脸跟小时候倒是没什么变,希望性子也没变,朱珊瑚这几年最怀念的就是他们几个孩子在许家作妖的岁月,人多真的什么都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