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村也是一个依宗族而建起的村子,王朝最是清楚一个宗祠对于一个家族有多重要,多少钱都不能卖。
王绍听到这,大概也猜出了后续,不过他没插嘴,继续让二爷爷说下去。
「那些个丧尽天良的家伙,听说不肯卖,起了坏心,干脆把那河堤给掘了口,那时节本来就容易有大雨,连日的大雨一下,那小山村整个就被水淹啦,一村子几百人,最后死到剩那么几个,唉……」想到这些,王朝都觉得心惊胆战。
「那村子死了那么多人,谁敢再留在那?春生他们也是在那一年搬到这来的……」王朝叹口气,盯着王绍的眼神有些忐忑。
「二爷爷,放心吧,我就是问问,不会为难他们。」王绍不难猜出他的想法,方才二爷爷说话间就对那些人多有偏袒,他又不是恶人,若真的与案件没有关系,他也不会上门找事。
「爷爷,怎么这些事都没听你说过?」王坚啃了口瓜子随口问道,他就只知道溃堤的事,完全不知是人为的。
王朝白了他一眼,「同你说,你能干啥?是能去把那个贵人给砍了还是救人?」也不想想那年他才是个小青苗,又能做什么?
被哈了一句,王坚撇撇嘴,「我不就问问呗。」
王朝不理他,转头对王绍继续道:「在家里吃个饭再过去吧,现下人都在田里,待会儿吃午食才会回家歇口气。」
「成!好久没尝尝二奶奶的手艺了。」王绍顺从地点头。
王朝一张脸笑得跟菊花似的,满意地点点头,「对了,你跟茜丫头的婚事走到哪啦?」
「看好了日子,过些天就去纳征、请期,快的话应该会是年尾成亲。」想到傅茜,王绍脸上刚毅的表情就柔和许多。
「好,到时候回村子,办得热热闹闹的。」王朝笑呵呵地说道。
王绍几人留在村长家好一会儿,直到吃完了饭以后,三个人决定先回陈春生他家看看,若还是没人,再去找陈冬儿。
这一次用不着王坚敲门了,陈春生他家的门是打开的,一家人正坐在小院里纳凉。陈春生一看到三个穿官服的人来到他家,紧张地上前,「三位官爷找小人有什么事吗?」眼神不安担忧。
王绍站在王坚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陈春生,他就像个普通农户一样,因为务农而黝黑的皮肤,粗糙的双手还有不安的神情,怎么看都像是普通人。
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有胆子杀人抛尸,不是他。
「别担心,有事问问你,你瞧瞧,认不认识这画像上的人。」王坚挥挥手,掏出袖子里的纸张递给他。
陈春生不安地接过手,心里抨抨跳,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的妻子带着儿子站在一边,也是一脸担心害怕。
慢慢地把纸给摊开来,画像上的人映入眼底,陈春生的眼睛快速地颤动,「这、这不是表舅吗?」错愕地看着纸上的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表舅会出现在上面。
「大人,这是怎么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王坚。
王绍缓慢地伸出手将画纸给抽回来,看着他,慢慢地开口,「陈春生,我们是县衙捕快,跟我们去一趟衙门吧。」
案子终于有了突破点,经过陈春生的指认后,确定第二个命案的死者就是他的表舅郑虎。
「你是说,搬到王家村后只见过郑虎一次?」王绍坐在椅子上询问陈春生。
陈春生不安地时不时动一下身子,脸上的表情有些疲惫,「嗯,半年多前,他突然来王家村寻我们兄妹,说是要介绍一段好姻缘给我妹子,只是我妹子冬儿那时候早就嫁人了,怎么可能再嫁一次?所以那一次我们起了点口角,后来他就气冲冲地走了。」想到郑虎死得那么惨,他心里就感到悲伤,虽然跟这个表舅感情不深,只是他家还活着的亲戚也就那么几个,现在又少了一个。
「你可知道他口中的好姻缘是指谁?」多年没有联络,半年前却突然上门,还冒然开口说要介绍婚事,这怎么想都不对劲。
陈春生摇摇头,「我不清楚,我同他说冬儿早就嫁人了,他就很生气,骂了我一顿之后就走了。」
「你没追上去?」
陈春生嘴皮子动了动,「大人,我跟您说实话吧,我们家从以前就跟这表舅没什么交情,以前小山村还在的时候,这表舅就是村子里有名的混子,我娘都让我们不要理他,我是不可能留他的。这事说出来丢人,但我这表舅就真的是人嫌鬼厌,盼着他走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留他?」
王绍点头,李和在一边拿着纸笔快速记录。
「那你知道灭村后郑虎到哪居住?做些什么行当?」
陈春生还是摇头,「一样的话,大人,我们家就剩我跟妹子,我们躲他都来不及了,我只有隐约听人提过,他好似在青山城里当个赌坊打手。」
王绍又问了他几句,陈春生对郑虎的事多半都是一问三不知,能回答的也就只有以前小山村还在时的事情。
问了一上午的话,王绍让李和跟他确定了内容无误后,才让陈春生离开。
陈春生走了以后,王绍才转头对李和说:「派两个人暗地跟着他。」
李和正在整理资料,闻言一愣,「怎么,头儿,你觉得他有问题?」怎么看都不像,要他有郑虎这样麻烦的表舅,也不可能留他的。
王绍摇摇头,「派人跟着就是。」
虽然陈春生的话乍听之下十分合理,可他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陈春生要不是真的不知道,要不就是有所隐瞒。
说假话的最高境界,十句真话混一句假话,陈春生就有点像是这样,但他又为什么要隐瞒郑虎的事?王绍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是。」李和应声,反正头儿吩咐,只要照办就好。
豆腐店收起来以后,一直待在家里,傅茜其实有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在城里又不像是在乡下,还要捡柴火什么的有那么多事情忙,更多的是家务做完以后空闲的时间。
家中的藏书很多,于是她有大半的时间都消耗在书房里,只是忙习惯的她,也不可能一直看书,这样的日子过了七天,她整个人都有些茫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这天中午王绍有空,正好来看她,手里还拎着不少热食来加菜。
傅茜看到他来也很开心,马上抟起袖子就在厨房里准备起来,把王绍拎来的两道肉菜都放到盘子上,她又闷了一锅饭,弄了两样热炒跟一道汤,不到一刻钟就上桌了。
「这些天休养下来,你气色好多了。」王绍仔细看一下她的脸,不光是脸上的肉多了,气色也红润起来。
傅茜本来还很高兴他来陪自己吃饭,听到他这样说,心情有点低落,拿筷子的手顿了下。
「可是……一直待在家里,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好像、好像生活都没有了目标一样,除了弹琴、念书之外,她觉得好空虚。
王绍想了下,她这是以前习惯有事做的生活了,猛一闲下来不习惯,正想开口跟她说过一阵子就会好,却瞧见了她眼底的茫然,心微微剌痛了下。
傅茜嘴里吃着东西,脑海却想着,等会儿绍子哥走了她要干么——衣服?轮不到她洗,碗筷?这也忙不了多久时间,还有什么事能做?
「你想做什么?」王绍问她。
傅茜回过神,听见王绍又问了她一次,她才知道自己刚才不知不觉中把话说出来了,眨眨眼,把碗筷放了下来。
「我、我也不知道,以前做豆腐是为了爹的药钱跟照顾小艽,可是现在却不需要我了,那我该做什么?」除了一身做豆腐的手艺之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你喜欢做什么?我记得你以前喜欢跟师娘坐在树下弹琴看书。」王绍想起以前还在私塾念书的时候,他看过几次师娘抱着还是一个小团子的她坐在树下弹琴说笑的景象。
他一说,傅茜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想到母亲,脸上就挂起了笑,「嗯,小时候都是娘教我念书、写字、弹琴。」
回想到以前的事,她就会觉得心里很温暖,虽然母亲离开的早,但给她的母爱却是满满的。
小时候看着爹私塾里的哥哥们在念书,她也很羡慕,她也想要读书,写字,可是爹的身体不好,平时教学生就很累了,她也不敢吵着要爹教。
后来是娘注意到她羡慕的模样,她还记得最开始学的百家姓,就是娘抱着她一个字、一个字教给她的,靠在娘的怀里,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可惜母亲只陪了她短短九年的时间,可是她不贪心,因为弟弟更可怜,到现在对母亲的记忆几乎都快没有了。
王绍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来,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想想你要做什么,我记得城里也有慈善堂、女织坊,这些背后都是一些夫人做的,你也可以找到一件你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