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九九 > 少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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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判官笔穿过了他的魂体,刺入了她的胸口,一股尖锐的疼痛在她心脏炸开,她痛得张口却喊不出声,只能睁大火红的双眼,看着薄令羽的魂在她面前开始碎裂,他似乎说了什么,但她听不清,只见一个黑色的东西从他体内飞出,落入她微启的口中。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她的形体也逐渐幻散,除了锥心澈肺的痛,一切已变得模糊,变得扭曲,只有眼前他如黑洞般的眼神是她意念崩解前最清晰的一幕。

  两人的神魂就在四目交缠中化为乌有,月色早已隐去,他们的爱恨情仇,也全融进了黑暗之中,从此,再也不见天日。

  第15章(1)

  她醒了!

  她的记忆回来了。

  法力回来了。

  强烈的痛苦和憎恨,也回来了。

  几千年来,她像被矇住了眼,堵住了耳,像被重重黑暗包围住,只留下一丝气息,卑微地活着。

  是的,她居然活了下来,活着,却成了一只没有任何记忆的低贱鬼奴。

  这些,全拜薄家所赐,现在,该是来好好讨偿这笔债了。

  她在狂乱中睁开了火红的眼眸,瞪着眼前围着她、打算消灭她的薄家人。

  几千年前,薄令羽要她死,几千年后,姓薄的还是要她死,甚至,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

  真是欺人太甚!不能原谅!

  她厉吼一声,双手一扯,十名除同师的无形法网瞬间断裂,四周开始搭起了狂冽阴风,而她立在旋风中心点,黑爱冲天恣扬,身上白衣翻飞,一张美丽却充满霸气的脸,全是浓浓的恨意与杀气。

  “你们都该死!姓薄的,几千年来你们加诸在我花罗女帝身上的,现在,我要全数讨回来!”她一步一步地走向前,全身散发着无比慑人的气场。

  花罗女帝?

  戴天祈和所有长老,以及除厄师们都震惊地看着她,心里都窜起了一股阴寒的深深恐惧。

  在薄家传承了千年的族谱里,曾记载着这号人物。

  所以,他们猜得没错,在长孙无缺这个痴呆身躯里真正的主魂,这个连转生都被刻意拘禁的主人,正是在地府消失了几千年的女阎王!

  如今,她觉醒了。

  似乎还挟带着莫大的仇恨,回复了记忆。

  “你们怎么不动手,不是想除掉我吗?哼哼,用这阵仗想灭了我的魂,你们好大的胆!”她森然厉斥,一双红眼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盯住了戴天祈。

  戴天祈心头才刚一凛,就赫然看见她已闪到面前,一把掐住自己的脖子。“唔!”

  “尤其是你,你拼了命赶我走,一点都不想给我留余地……”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是!因为猜到了你的身分,我不希望薄家和你有任何牵扯,更不希望薄家的子孙血脉和地府有关。”戴天祈拼命挤出声音。

  “你这阳世凡人竟敢嫌弃我?竟敢!”她暴怒地将他重重甩出。

  他身子飞向大树,几名除厄师急着过去拉住,但她力道奇大,一群人竟一起飞撞而去,个个倒地哀鸣。

  戴天祈肩膀几乎碎裂,但他虽疼痛,还是急吸口气,道:“薄家……阴气太过,男丁一代代减少……我们需要正阳的能量,繁衍子孙,而你……我们承受不起。”

  她听得高高一挑眉,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子孙终将灭绝!哈哈哈……这是我送你的毒咒!哈哈……薄令羽,这就是你的报应……”

  众人心里一悚,薄令羽这名字他们都在族谱里看过,敢情这位薄家千年前的宗主,竟和女阎王有瓜葛?

  而薄家这一代比一代子孙稀薄的原因,都是因为她?

  她笑到一半,忽然歙声,绝丽的脸上浮起了浓浓恨意。

  “结果,你们今天打算自己应验这毒咒是吗,用我的孩子当祭品?”

  那毒咒的最后,竟是由她的孩子承受吗?

  不!怎么可以?

  就因为和薄家这切不断的恶缘,毒咒也将临到她的孩子头上吗?

  她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绝对不允许。

  “我不知道你和薄家先祖有何过节,但这孩子的命,现在已在你手里,我们已无法再伤他了。”戴天祈叹道。

  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但主控权已不在薄家人手中了。

  “你们当然伤不了他了,但我却无法原谅你们——”她说着伸出手,一条黑亮的长鞭便出现在她手中。

  她纤手一抖,长鞭挥出直接打向戴天祈。

  众人一阵惊呼,就在这一刻,一只手伸出,握住了长鞭尾端。

  她定眼一看,薄敬言不知何时已清醒,正一脸凝重地,深深地看着她。

  他那似曾相识的眼神,她在几千年前见过,在那个被血染红的夜色里,在她心痛到碎裂的那一刻,这双眼睛,是她最后,也最痛的记忆。

  “住手,渺生。”薄敬言喊着他给她的名字。

  一股交织着爱与恨的酸涩苦楚候地涌上她心头。

  薄敬言,这个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利用她,得到她血脉的男人,竟和薄令羽有着相同的魂体!

  几千年来,她竟栽在同一个薄家人手里。

  可恨,太可恨了!

  “我不是渺生,放肆的像伙,那个低贱的名字配不上我花罗女帝!”她怒吼,抽回长鞭,再次朝他甩出。

  薄敬言也不闪躲,硬是承受了她这记鞭子。

  “敬言!”

  “宗主!”

  在众人惊呼声中,他的上衣被抽破,胸口更被抽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花罗呆住,心口彷佛也被抽了一鞭,痛得她秀眉蹙紧。

  “你这是干什么?苦肉计吗?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别想再拿这种伎俩来搏取同情。”她为自己的心疼气极,又挥出了长鞭。

  薄敬言还是动也不动,直挺站着。

  “不!快住手……”薄沙春突然出现,惊恐万分地奔过来抱住儿子,她被戴天祈刻意支开出了门,没想到一回来就惊见让她吓呆的这一幕。

  花罗看见她,脸色微变,手一震,鞭子就这么诡异地停在半空,鞭尾离薄少春的背不到五公分。

  薄敬言和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薄少春却不知凶险,转身急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无缺,你怎么了?敬言是你丈夫啊,你深爱的人啊,你怎么会想伤他?”

  她心爱的丈夫?是啊,她是那么地爱他,爱到可以为他捨弃一切,可是他呢?

  地府忘川畔的相遇,冷漠的他是否别有居心才出手相救一只鬼奴?

  转生后的重逢,他又是算计着什么才对她百般温柔照应?这个城府深重的人,他说要报恩,但他要的从来不是她啊!

  他要的,只是她的血脉。

  一个流着阎王血液的薄家子孙。

  还有什么比认清这个事实更令她心碎?

  她气苦地瞪着婆婆,对自己竟如此心软痛恨又无奈,只能低吼:“他不是我丈夫,是他伤我在先,是你们先对不起我,薄家只想代代兴旺,但注定的命运无法强求,你们居然和找哥哥联手对付我,这笔仇,这个恨,我再也不能忍……”

  所有人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千年前的恩怨,对她而言像一页才刚翻过的书,刻骨铭心,但薄家人早已流转了好几代,即使是薄敬言,不,即使是薄少君,他也无法得知她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不过,她提到的“哥哥”却让所有人心中瞬间笼置着忌讳阴霾。

  她指的,是阎王。

  薄敬言看着她痛苦的指控,胸口像被什么利刃刺入。她和阎王的仇恨里,薄家先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她的这些话,竟让他痛心欲裂?

  “你在说什么?无缺,谁伤了你?告诉我,妈替你作主。”薄少春心疼地喊着。

  她微怔,随即大笑。

  “哈哈哈……你要替我作主?不,没人能替我作主,我的事,由我自己决定。你们不想要我的孩子,很好,那就不要吧!这孩子就由我带走……”她冷笑着,手一弹,长鞭消失,接着轻抚着她的肚子,神情诡谲。

  “等等,渺生,你想做什么?”薄敬言惊问。

  “你以为我想做什么?我要切割和你们的任何关系,再也不要见到你们,从此,你们薄家就这样渐渐凋零吧!就如同我的诅咒,气数散尽,子孙断绝。而孩子,我的孩子 就跟我走,永远陪在我身边。”她看着他,眼里有着冰冷的决绝。

  薄敬言怔住了,他曾以为他可以承受失去她,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若真的让她离去,若再也见不到她,他将会生不如死。

  “不!渺生,你不能走,更不能带走孩子!”他心急地冲上前,但才跨出一步,就被一道阴风挡住,怎么也近不了花罗的身。

  “走开,谁也别想拦我。”花罗厉吼。

  “你根本不明白你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他吼回去。

  他曾经想过缈生的过去有多少伤痛,所以,后来他宁可她什么都不要知道,私心地希望,她就这么带着他们的回忆离去,继续当那个知足又率真的缈生,继续隐藏着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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