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没有同她们说话。”口气略硬。
乔倚嫣忽觉自己像被凶了。
她以往也不是没被他凶过,更好几次与他硬邦邦、甚至冒火气的言语交锋过,她游刃有余,还能闹得他又恼又羞、节节败退,但这一次不行,她都不知自个儿怎么回事,那种笑看天下的洒脱劲儿突然使不上来。
“……好,是她们同侯爷说话。”她脸色不好,他脸色比她更难看,见他脸色难看,她心里更难受,微喘着气将话蹭出。“那何家小姐何绮揪着侯爷衣袖时,你为何没有避开?为何由着她亲近?”
萧陌眼神一沉。“我在想事。”
乔倚嫣都想哈哈大笑两声。“想事儿?侯爷当下想些什么,妾身能知否?”
他眉峰又拢,抿唇不语,只见喉结上下微动。
乔倚嫣吐出一口气,紧声再问:“何绮唤你陌哥哥,她提及你少年时候与年幼的她玩在一块儿的事,可都是真?侯爷是否还记得?”
“她说的我亦都记得。”语调平板。
乔倚嫣点点头,眸光瞥向一边,一会儿又调回来。“至少侯爷还愿坦承这一点,不算太欺负人。只是妾身欲言明的是,我阿娘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妾身亦是,但我能看开。如今侯爷病灶已除,不再有后顾之忧,妾身也算小小报了恩,若侯爷有了喜爱的姑娘,喜爱到想迎进府给对方名分,那妾身愿将定远侯夫人这个位置拱手相让,请侯爷放我归家。”他可以不心悦她,但不能用那种方式欺负她。
不知哪一句话剌激了他,萧陌难看的脸色瞬间加倍难看,直勾勾瞪人的双目锐利到似能迸出锋芒。
“拱手相让……你敢!”他胸口起伏明显,平时用来挽弓抡枪的一条铁臂猛地绷紧,按在桌缘的五指爆出猛力,竟将精制的实心木桌生生扳下一角。
这种时候该被吓哭才是,可乔倚嫣偏就不哭,顶多伤心地红着眸眶,下巴仍要高扬。
但她不及回嘴,守在外边的芳姑姑多少察觉不对劲了,敲响门扉提醒——
“侯爷,夫人,该回前头赏花宴了,二位怎么也是这座定远侯府的男女主人,不好离开贵人们的视线太久。”
乔倚嫣逮回理智,调息,重新整了整脸上表情。
她敛下眉眸,朝萧陌微微屈膝。“是妾身不好,性子太急,言语失当,惹得侯爷动怒了,妾身向侯爷赔罪,望侯爷见谅一回。”直起身,也不再看他,蹵足便推门跨出。
芳姑姑先朝里边一脸铁青的男主子恭敬行过礼,随即快步尾随上自家夫人,主仆俩很快消失在萧陌眼界中。
萧陌沉默伫立,扳下的那块实心木在手中握了又握,一次比一次用力,到最后木屑纷纷。
他蓦然甩袖,动作之大将手中碎屑全部甩开,终才恨恨地大步踏出寝居。
第十章 要战就来战(2)
太后应清怡长公主之请,特意在宫外定远侯府所办的春日赏花宴热热闹闹又五彩缤纷地完美结束。
许是因这一场别开生面的春宴办在宫外,没有宫里那么多方方框框的规矩得守,男宾女客不仅能同席,各家的年轻女眷还能在婢子和仆妇陪同下,与宗室里或世族大家里的年轻公子相偕着满园子赏花游逛,令百花争妍中凭添了份“慕少艾”的甜美气味。
赏花宴结束后,清怡长公主随即随太后回宫,离开小住不过十多天的定远侯府,她却是哭得泪涟涟,拉着义姊定远侯夫人的手舍不得放,最后还是定远侯夫人将泪人儿哄过又哄,保证一定常进宫里探望太后与她,这才将人哄上马车。
这几日,被帝京百姓们谈论得最多的话题人物,定远侯夫人若是行二,那第一无人敢自称。
大言不惭说是能治癒清怡长公主的残颜,众人等着看她笑话……结果,当真是笑话!人家短短十来日真让清怡长公主恢复昔日容貌,还听说她的肌肤根本是回春了,比未受伤之前更要雪嫩透亮,两厢比较之下,太医院里那群太医全成了吃干饭的,不是笑话又是什么?
而比起定远侯夫人被太后收为螟蛉义女一事,更令皇族宗室、满朝文武以及帝京百姓们
讶然的是荣威帝所下的圣旨,旨意很简单,就是定远侯夫人想医谁就医谁,不想医谁,谁都不能迫她出手,想迫她的,先来求圣旨再说,不然一律重罪惩治。
换言之,就是当朝皇上由着她当盾牌使。
例如哪位皇亲国戚或是哪位一品大员若要求治病,定远侯夫人不肯看诊,对方一求求到皇上面前,然皇上不肯发圣旨,君要臣死,臣都不得不死了,皇上今儿个不允定远侯夫人帮你医病,你还敢强吗?
但由于清怡长公主的容貌实在恢复得太好,赤焰毒所造成的残害尽除,加上春日赏花宴上定远侯夫人待人甚是亲切,不但以特制的“玉脂雪肤膏”相赠给不少位宗室女和大家闺秀,更当场教授一套简单却颇见成效的脸部按摩法。
这些日子,那几位拿到“玉脂雪肤膏”且学会脸部按摩法的勳贵小姐们真真大尝了甜头,肤质短时间内提升到令她们难以想像的境界,当真如凝脂一般,白里透红又嫩弹无比。
食髓知味,为了那“玉脂雪肤膏”,遣了仆婢投帖兼之送礼上门欲再拜访定远侯府的各家小姐们,数都数不清究竟有多少位,其中半数以上收到定远侯夫人的一张回帖,写明她正忙着调制另一款香膏,待大功告成,几家与她有缘的郡主们、小姐们皆可来访定远侯府寻她玩耍,试试新品香膏。
这事在帝京皇室宗族与勳贵圈子里简直炸翻天!
有幸收到定远侯夫人回帖的小姐们都能抬高下巴用鼻孔看人了。
定远侯夫人亲制的香膏只赠不卖,求都求不到,她们却可以堂而皇之地试用新品呢,怎不令人兴奋期待?
自然,那些有缘收到定远侯夫人回帖的人,当中绝对不会有景春萧氏的姑娘,也不见清阳东何的闺秀。
说到景春萧氏,这些天萧侯府颇有些不寻常,频频往太医院递牌子请太医过府,之后又遣马车至颇负盛名的百济堂、仁延堂将坐堂的老大夫们请了去。
这不难猜,定然是萧侯府内的哪位主子身体有恙了,猜不到的是究竟得什么病,竟然令太医们束手无策,出了萧侯府的老大夫们亦一脸难色、频频摇头。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再怎么围堵严守,萧侯府里的秘密仍在仆婢们私下口耳相传间泄露出来。
竟然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中毒者有两位,一位是萧侯府当家主母何氏,另一位则是萧四小姐萧咏贞。
所中之毒,太医们诊出来了,老大夫们亦诊出来,确定是当年红莲教恶徒们惯用的赤焰毒无误。
头疼的是,即便确诊是赤焰毒,群医们却不知该如何解,要不清怡长公主当年也不会残颜。
但庆幸的是,如今确实有人能解,那位被封了一品诰命、有着太后当靠山并拿皇上圣旨当盾牌的定远侯夫人,只要她愿意……
“我不愿意。”
定远侯府正厅,乔倚嫣轻啜了口素心送上的香茗,将盖杯摆回红木茶几上,浅笑回绝贵客的请求。
终于终于,今儿个得见这位景春萧氏长房嫡子——世子爷萧阳。
凭心而论眼前男子长得颇好看,白皙英俊,唇不点而朱,春色锦袍大方贵气,大抵京城中的贵公子皆是这般模样,好看归好看,却少了让人想一看再看、再三品味的独特神气。
以元皇特赐萧氏的“两代公、三代侯”来看,萧侯爷在朝堂上若持续无大功的话,待世子爷承爵便得自降一级,萧阳成为萧伯爷,在外头碰上了她家侯爷,那是得按规矩行礼的……乔倚嫣想到这一点,唇上笑花开得更灿烂了些。
这一边,请求遭拒的萧阳很勉强才按捺住脾气。
袖中的手收握成拳,他语调不阴不阳道:“暂且不说愿不愿意,家母与我四妹可是在访过定远侯府之后,隔日便双双感到不适,她们是在这儿中了赤焰毒,除了定远侯府,不可能有其他地方。”
请不动她,就来兴师问罪吗?
好啊,想闹大她乔倚嫣绝对奉陪,要战就来!
“世子爷此话何意?须知前几日定远侯府的赏花宴那是太后娘娘主事,受邀与会的人那么多,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阁下却说萧侯夫人与萧四小姐是那日在这府里中毒?”略顿,凤眸湛湛。“莫非世子爷认为太后有意下毒,只针对令堂与四小姐?是因她们曾私下嘲笑过清怡长公主的残颜吗?”
“你、你胡说什么!”萧阳惊得俊眉都倒竖了。
他确实听过娘亲与妹妹私下议论清怡长公主的险伤,说得可难听了,难道……真传到太后耳中?
“我才要问世子爷胡说什么呢?”乔倚嫣从容反问。“赤焰毒是反天朝的红莲教徒惯使的毒,你是暗指我定远侯府与红莲邪教有瓜葛吗?还是说当天与会的皇室宗亲与勳贵人家当中,有谁是红莲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