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还有,让展清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关在北镇抚司里的人要是有个闪失,我唯他是问。”
展清是北镇抚使,办事能力强,偏偏就是个懒散性子,还有个贪杯的坏习惯。虽说没他见他砸过哪件案子,但总是小心为上较妥,免得等到事后再论罪责,为时已晚。
“是。”屠昭面有难色地应下,只因展清也是他的顶头上司,让他这个下属去传这个话,他心里有点悚。
待屠昭离开之后,范逸才将卷宗搁下。
在在渡口逮着的那些人,骨头一个比一个还要硬,竟然连展清也问不出底,看来身后的人背景相当强大,否则养不出这票死士。
手里有的只是船商的供词,然而却也是一问三不知,只说有人给了一笔银两,要把货物送到檀州。
而从山兴寺被带上马车的人共有十八个,年纪从十一二岁到十七八岁,有的是寻常百姓,有的是商贾甚或官员之子,最大的共同点是,长相都十分俊美。
他能联想到的就是人口贩卖,可谁有胆子在天子脚下行人口贩卖一事?那得要特别的胆肥,再者挑选俊美男子卖到檀州……檀州又不是没男人,何苦要特地从京城里挑选,而挑选的范围又那般广?还有陆管事被杀一案……
佟熙妍只说对了一件事,那尸体是故意丢在湖里的,就是为了让他看见,让他对范遇起疑,着手调查他。
而另一件事便是……行凶之人非但与陆管事熟识,恐怕还是他身边的人。
能够自由出入侯府,力气很大又惯用左手,会是谁?
一大早的,毛知佳就被采薇给拉了起来,而且非常强硬,完全没得商量。
“为什么……”毛知佳看着外头微暗的天色,真的不懂采薇为什么这么早就把她叫醒。
“二爷来了,在外间等着呢。”采薇小声说着,脸上有遮掩不住的喜悦。
他来了关她屁事?她好想这么说,但是基于同盟的交情,看在丰厚的赡养费上,她死死忍住了。
“他来就来,你这么开心做什么?”不能骂她的金主,她只好另找发泄窗口。
采薇一愣,二话不说地跪下。“夫人,奴婢绝无二心,奴婢只是以为二爷一早就来找夫人是桩好事,替夫人开心而已,绝不是想爬上主子的床。”
毛知佳被她跪下的动作给吓了一跳,赶忙把她拉起。“我不过说笑罢了,你怎么能想那么多?”如果脑袋里都得要塞那么多东西,日子怎么过?
“说笑?”
“说笑的,你……也太认真了。”她不过是随口问问,怎么就想到床上去了?
采薇惊魂未定,也不知道夫人说的是真是假,神情都戒备了起来,教毛知佳好气又好笑。
“采薇,你待我很好,而我也不是什么残忍的主子,我不会将你打杀,你真的……真的不用这么害怕。”她到底在平安侯府时都瞧见了什么,反应大成这样……吓到她了,睡虫都不见了。
采薇直瞅着她,拘谨地道:“奴婢往后会谨守本分。”
她想,应该是她这一阵子太过放松,夫人又太过宽和,才会教她忘了分寸,往后绝对不能再犯。
敢情她说了这么多,采薇都没听进去?也是啦,这年代下人是主子的私产,打杀似乎也没犯法,莫怪采薇会怕。
“不用,你已经够谨守本分,我知道你一心替我着想,你就保持原来的样子就好,刚刚真的是闹着你玩的,你别担心,没事。”她努力卸除采薇的戒备,可惜成效似乎不怎么好,她不禁暗恼自己开错玩笑,一句话就打散了这段时日建立起的情谊。
不得不承认她这个人真的很不会说话,自以为幽默却是伤了人。
“好了,赶紧挽发吧,别让二爷久等。”最终,她只能以此化解彼此的尴尬,一时也不知道该感谢范逸这个好说词,还是恼他无故上门,害她嘴贱伤了采薇。
采薇赶忙向前,动作俐落的替她挽好发,换好了衣裳,其间一句话都没说,让毛知佳呕死了,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解开心防。
第五章 他的心上人(2)
来到外间,就见范逸若有所思地端坐着。
“二爷怎么来了?”她带着怨气问着。
范逸抬眼,笑若春风地反问:“来不得?”
最好是都别来!当然,她脑袋想想就好,别再端出来得罪人,因为她很需要赡养费。
“只是问问,毕竟难得。”
她隔着条案坐下,采薇俐落地上茶后立刻退到屋外,十足地避嫌。
毛知佳看了,心里更怨了。
“有桩事想问你。”
“二爷请说。”快问快滚,晦气。
“你既然会卜算,能否替我算算是谁杀了陆管事?”
毛知佳当场呆住,瞪着他那张笑得很魔性很祸水的俊脸,用力地咽了咽口水,道:“何时二爷办案也需要靠卜算了?二爷身旁不是有罗与?”她努力沉住气,不让他看穿她的慌乱。
老天啊,她真的知道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原以为身为造物主的自己,自然清楚这个事件所有走向,偏偏她设定里没这一段,她哪里会知道凶手是谁?
她的大纲里只有写他在追查人口失踪的案子,但其实她也还没想出人口失踪牵扯到哪些人,因为她大纲都还没写完就穿来,这要怪谁?怪老天耍她?
“罗与近来卜不出卦象,而我有时为了节省时间,也会让罗与卜上一卦,算是找个方向,如今你既然懂卜算,帮个忙应该不为过。”
范逸说得头头是道,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毛知佳双眼无神地垂下长睫,暗自忏悔。
……她错了,她不该瞎掰自己懂卜算,可是当初不这么掰,她要怎么朦混过去?
“其实,我卜算的工具被我摔坏了,所以现在也没法子卜卦。”她愈说愈心虚,内心不断挣扎到底要不要诚实以对,因为她讨厌说谎,而且她记性不好,愈说愈多,到时候她忘光光,他要是问起,她肯定露馅。
与其如此,倒不如……承认吧。
敢做敢当,她敢撒谎就要敢坦承,可问题是他若追问她是怎么知道山兴寺上的事,她又怎么解释?天啊,她到底是给自己找了什么麻烦!
“是吗?你卜算的工具是什么,我让人替你找找。”
“那是特别的卜具,瓷做的,当初是我娘留给我的,我也不知道要上哪买。”拜托,不要再逼她了,她的脑容量不够大,请让她撒她记得住的分量的谎,要是超过三个,她就记不住了!放过她吧,一大早的天都还没大亮,为什么要这样逼她?
偏偏采薇还站得邵么远,她连想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众叛亲离,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是吗?”范逸低声喃着。其实倒也不是非要卜算不可,只是觉得打铁要趁热,况且也有个机会瞧瞧她。“昨儿个你能将尸体验得这般有条有理,也推论凶手是故意而为,除了这些,你还能想到什么?”
毛知佳暗自松了口气。很好,老天听到她的求救声,终于让他放她一马,问这个她就有把握多了,好歹她是个法医。
“其实我昨天回后院后有想到一个点,那就是凶手有可能是你身边的人。”
“怎说?”范逸微扬起眉。
“因为只有二爷身边的人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之下,把人丢进湖里。”这是很合理的推断,是不?
“难道就不会是我大哥身边的人所为?”他问着,直瞅着她变得神采奕奕的脸蛋,有种重叠感,彷佛在他面前的,是“她”。
“机率不大,因为昨天看侯爷的反应,他也吓了一跳,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如果是范遇身边的人做的,难道会没问过范遇的意思就动手?再说白一点,杀人灭口这种事,通常都是主子下令,很少有下属揣测而为的。“最关键的点在于,如果是侯爷身边的人所为,怎会蠢到把尸体丢进湖里?”又不是蠢到没边了,对吧。
“那么你认为,这名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范逸哑声问着,眉眼柔了,彷佛凭藉着对话,透过她看着某个影子。
毛知佳抿了抿唇,推测道:“凶手是故意把陆管事的遗体丢在湖里让你瞧见,也许就是要你去查陆管事的死因,既要你去查,很可能牵扯到错综复杂的背景,好比是达官贵族、背景雄厚的那群人。旁人办不了,但二爷是锦衣卫指挥同知,就连皇亲国戚都能查,肯定是最适合的人选,而你要查,最好去查你身边的人是否有遭什么大官欺凌过。”
其实方向还满明确的,只是人数众多,恐怕要费点时间。
毛知佳自认为自己推论得完美无比,等着他补充她不足的细节或是给予她赞美,哪知一抬眼,他竟瞧自己瞧得有些出神。
呃……他是睡眠不足吗?如果是睡眠不足,就睡饱一点,不要一大早就来找她,她也想多睡一会。是说,他是不是看得有点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