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你觉得什么样的字才符合爷们的喜好?”来,说说看,只要她说得出来,她就做得到。
眼前为了赚盘缠,她不见得非要写草书。
采薇面有难色,朝佟熙娴的方向望去。“四姑娘的簪花小楷极富盛名,侯爷夫人提出作诗,分明是在替四姑娘作面子。”她以前是在四姑娘身边当差的,曾见过四姑娘的字,见过的人没有不赞赏的。
是吗?毛知佳有点苦恼,楷书刚好是她最不擅长的,而且佟熙娴都已经把小指写得那般经典,她当然不能用同一种路数应敌,可是又不能写草书……那就写行书吧,周正沇说过近来也有不少人欣赏起行书。
至于诗的话,她脑袋里就有不少首,只是要剽窃大师的诗,她有点心虚,可是为了盘缠,只能把罪恶感先丢到一旁了。
眼见她已经坐下,采薇只好乖乖地替她磨起墨,就盼她今儿个的字能够写得工整些,要不今日这些贵女夫人不知道要在背地里怎么笑她呢。
毛知佳提笔蘸墨,心里把诗想过一遍,挑了首字少的,行云流水般地写了起来,一旁的采薇见状,微松了口气,至少她是看得懂的。
一炷香的时间,已有大半的姑娘都已经交了诗,毛知佳是头一个交的,甚至还在花园里逮着了一只小奶猫逗弄着。
眼见时间就快到了,佟熙娴手上的动作却未停,甚至还加快了速度,她抱着小奶猫走到身旁,就见佟熙娴早写好了诗,她现在是忙着画牡丹。
哇咧……这也太强了吧!
女眷全都围了过来,一个个低声讨论,认为定是佟熙娴拔得头筹。
毛知佳都觉得自己可能没有胜算,毕竟这种诗词比赛,诗加上画自然更容易吸引目光,尤其传熙娴的字确实写得相当好,秀雅细致,端方如君子,无可挑剔。
她虽然擅书法,可是作画完全没慧根,只能再一次感叹她和翡翠手镯无缘。
唉,难怪采薇要她收手,不是没有原因的。
松园里架了靶子,不少男客都在这里小试身手,范逸没兴趣,于是进了亭子里和罗与低声交谈着。
“二弟,你怎么待在这里,不去练练手?”
范遇洪亮的嗓音传来,范逸在抬眼的瞬间已经勾出完美的笑意,朝他施礼,看着他身后的阵仗,笑了笑道:“不了,就留给后辈们练手。”
“该不会是久未射箭,生疏了,怕丢脸?”范遇拱着他,就连范遇身后的一票纨裤都跟着起哄。
“听闻同知的箭术一绝,何不让咱们开开眼界?”
范逸笑意不变地道:“身有要事,一会还得回衙门,不好玩到一半就走,还请各位海涵。”
几人听着,还不断地起哄着,话语变得尖酸了些,罗与都快忍受不住了,范逸却只当笑话般听过,甚至跟着笑一笑。
“行了,既然我二弟不肯试身手也就别闹他了。”范遇出言制止,再看向范逸。“倒没想到二弟长得像个娘儿们,就连性子也像个娘儿们般婆婆妈妈的。”
罗与听着,眼睛都快喷火了,正要向前理论时,被范逸扯住。
“长得像娘儿们,性子像娘儿们,这有什么要紧?总比有些人外表看起来像个男人,内里却比娘儿们还娘儿们。”范逸噙着温和无害的笑,凌厉的目光却是由上往下将他扫过一遍。
“你什么意思?”范遇恼火地走到他面前。
范逸高了他快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大哥一声,大哥也是个娘儿们生的,没有娘儿们也没有你,犯不着将娘儿们贬得那般低,因为你还比不上娘儿们。”
“你!”
范遇伸手要揪范逸的衣襟,范逸的动作比他更快,狠拽住他的手腕,瞬间教他惨白了脸,忍着不敢痛呼出声。
“范遇,你背地里干了什么,我不是不知道,但你要知道,周正沇还在我北镇抚司大牢里,你最好安分点。”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还不快放手!”
范遇挣扎着,谁知范逸突地松手,害得他整个人往后倒去,那群纨裤竟没半个伸手,眼睁睁看他倒在地上,一身狼狈。
也不怪那些人,毕竟两兄弟在亭内交谈声不大,再加上范逸始终笑容可掏,亭外的人也不知道两人闹翻了。
“大哥,怎么走路这般不小心?”
范逸踏出亭外,状似好心地将他拉起,实则狠扯他一把,痛得他哀嚎出声。
“范逸!”范遇咬牙切齿地吼道。
“大哥不用那么大声,我耳力好得很。”范逸笑眯眼,握着他的手不放。“我暂时还不想动你,你别招惹我。”
“你……”范遇痛眯着眼,暗恼身后一票人竟没半个上前帮他。
“侯爷、侯爷!”
不远处传来侯府总管的声响,范逸才松开他的手,还嫌脏地在他的袍子上抹了。
“什么事?”范遇虚弱地半吼着。
“二皇子驾到。”总管气喘如牛地道,指着后头。“人已经朝这头过来了。”
范遇瞧自己身上的狼狈,想要回去换身衣服已是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稍作整理再带着人到松园的拱门前迎接。
“见过二皇子。”等了一会,瞧见一行人走来,范遇忙向前施礼作揖。
岂料二皇子邹在麟瞧也没瞧他一眼,径自从他身旁走过,拉着范逸就走,俨然视其他人为无物。
“展清说那几个死士全都死了。”两人走到松园角落里,邹在麟才低声说着。
“是吗?”范逸轻点着头,不甚意外。
“你早知道?”
“早晚的事,因为锦衣卫里有叛徒。”
邹在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鸟为食亡,人为财死,人心其实很容易收买。”范逸耸了耸肩,眉宇间有些疲惫。
“怎了,瞧你累的。”
“心累。”找不到人,找不到支撑他继续往下走的力气,时间一久,再坚强的人都会垮。
“发生什么事了?”邹在麟往他肩上一搭。两人相识十多年,已经是不分彼此的好交情,虽说这些年偶尔会觉得他好像不太一样,但他猜想定是他藏了心事。
“没事。”他笑了笑,没打算与人分享心事。
那场车祸之后,他来到这个世界,一眨眼已经过了六年,他认为他既然在这里,毛毛亦然,所以他一直在寻找她,可是却如大海捞针,半点头绪都没有,他甚至开始怀疑她是否存在这里。
好不容易看到一幅字画,上头的落款还写着范姜,那分明就是毛毛的手笔,可是周正洸死那是男人所写,他只能推敲出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毛毛已经嫁人,那个男人是她的相公,另一种……也许她变成男人了。
不管到底是哪一种,他都要眼见为凭,他要确定她安好,想抱抱她,否则他被么思念折磨得快要疯了却还要强撑着,就连他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第七章 牡丹宴的闹剧(2)
“你这小子心里有事都不与人说的,说到底是没把我当朋友。”邹在麟有些不满,毕竟他心底有什么事几乎都会告诉他。
“当然没把你当朋友。”
邹在麟不满地推了他一把,话都还没骂出口,就又听他道——
“你是皇子,甚至有一天会坐上那个位置,要是把我当朋友,会左右你的判断,那就不妥了。”
“你没听过君臣也可以是朋友?”
“当然有,但是你瞧皇上把护国公当朋友,结果如何?”范逸好心地提点他,至于护国公干过什么事,不需要他多说,相信他知道的不会比他少。
“我不是父皇,不会像他是非不分。”护国公是父皇少年时的好友,更是常贵妃的兄长、大皇子的舅舅,因为这一层又一层的关系,让护国公恃宠而骄,行事蛮横跋扈,可父皇总是充耳不闻。
范逸抬眼看向外头走近的人群,低声道:“二皇子慎言,我府里的墙很薄。”
邹在麟咂着嘴,回头就见范遇一行人又凑了过来,正打算摆驾回宫,范遇却已经早一步道——
“二皇子,一会就要开席了。”虽说他是大皇子一派,但身为主人,他总是要招待一二的。
“不用,本皇子……”邹在麟话说到一半,余光瞥见范逸竟朝范遇走了过去,他吓了一跳,看范逸神色不对,怕他和范遇起冲突,正要将他拉开时,就见他伸手拿了范遇手上的几张字画。
瞬间,范逸瞠圆了眼,拿着字画的手还微颤着。
邹在麟凑近一瞧,赞叹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诗有意思,这是哪位大师的手笔?这行书写得张狂又内敛,倒是应了牡丹艳得张狂又内敛的韵味。”
“这是女眷那头写的,让咱们挑个头筹,既然二皇子在,不如就请二皇子评监。”范遇干脆把这麻烦事交给他。
邹在麟听说是女眷写的,啧啧称奇,瞧范逸将字画捏得死紧,没好气地道:“范逸,你好歹也让我瞧瞧,轻一点,省得捏坏了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