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糟的是,坊间有不少西北军闹内哄的传闻,甚至有将领与西戎勾结,去年又逢南方数州遇旱,导致粮食短缺,教战事更加艰难。
问他经商,他十分在行,问他战事他再神机妙算也算不出这战事何时能够平歇,而他的外甥和外甥女只能留在这侯府里让人拿捏,他心焦却也无计可施……
第六章 三年间的变化(1)
两日后,柳氏葬在齐家墓园里,棺里搁着柳氏为齐彻编的长命绳,在齐墨幽心里,如此等同父母合葬,觉得他俩在地下必定重逢了。
回到家中,她郁郁寡欢地拿着刚编好的长命绳把玩,心底介怀没能再跟卫崇尽说上几句话,也不知道下回再见面是什么时候。
其实他回京覆命能够顺便来探望她,把长命绳交给她,她已经很欢喜也很感动,每每在她最难受时他总是会适时地出现,让她觉得尽管失去了父母也不孤单,她会谨遵母亲临终前的教诲,好好教导阿弟。
只是……就是想他。
“小姐。”
外头突地传来画瓶急促的唤声,她赶忙将长命绳搁进袖里,才起身,画瓶已经如风般地刮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画瓶向来稳重,会教她一路跑进屋里,肯定是出事了。
画瓶深吸了几口气,才喘着气道:“卫公子把曾叔祖给请到正院大厅,还让人去把二夫人请来,说是有事要商议。”
听到卫崇尽来了,齐墨幽双眼瞬间发亮,随即又疑惑地皱起眉。“曾叔祖住在南州,他怎会去把他请来?”路途遥远不说,最教人不解的是他怎会去把曾叔祖给请来?
她转身出房,直朝正院大厅而去。
一进厅,就见卫崇尽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而她那个多年未见的曾叔祖则坐在他身旁。
“曾叔祖、卫家哥哥。”她向前福了福身,疑惑地问:“卫家哥哥怎会把曾叔祖给带来京城?”
她以为卫崇尽已经回西北,然而他非但没回去,甚至还做出令她匪夷所思的事,毕竟她的曾叔祖年事已高,怎可能在两天里从南州赶进京城?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不是我带来的,是……”卫崇尽瞥见谈氏带着几名丫鬟婆子走来,朝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坐到一旁。
齐墨幽走到一旁,谈氏已经跨进厅内,先是对曾叔祖一番嘘寒问暖,才看向卫崇尽。
“卫公子并非齐家人,不知道今日劳师动众,所为何事?”她顺了顺鬓发上的绢花,神情轻慢,全然没将卫崇尽放在眼里。
她好不容易才盼到柳氏死了,眼下就能将大房的两个孩子纳入手中,他一个没半点关系的外男凭什么插手她齐家之事?
卫崇尽神色淡漠,瞧也不瞧她一眼,径自看着身旁的老者。“卫某冒犯将齐老请进侯府,还请见谅,如今人都到齐了,齐老不如就趁早说一说,好让您能早点回去歇息。”
齐宗霖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声哑却洪亮。“谈氏,今日我特地前来,为的是侯爷家里的两个孩子。”
柳氏离世,只要是住在京里的族内平辈女眷,大抵都会进侯府帮衬,他这个辈分最高的齐家长辈远在南州,自然不会走这一趟,如今被请来,虽也嫌卫崇尽把手伸得太长,但看在夏烨那里给了些好处,他自然会把事办妥。
“三叔祖,这两个孩子有我照看着,还能出什么事不成?”谈氏笑道。
“据我所知,你们两房早已经分家,化幽这个孩子已经继承了爵位,这意味着他已是一家之主,既然大房有一家之主,就不必二房介入,往后不管大房两个孩子的婚嫁和一切事务,你都不得插手。”齐宗霖一字一句说得分明。
一旁的齐墨幽听得一愣一愣,猛地看向卫崇尽,而他也正看着自己,并投来温和的目光,教她的心暖得发烫。
原来,他特地把曾叔祖找来,为的是不让她和阿弟的亲事被谈氏捏在手里,她正苦于无计可施,谁知他已想好对策,还帮她把一切给处理好了……他怎能对她这么好?她要怎么报答他?
谈氏神色微变,忙道:“三叔祖,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两个孩子还小,没有长辈照料怎么成?再者成亲这般大的事,要是没有长辈替他们相看,他们要如何成亲?咱们大凉风气再怎么开放,也没有小辈自个儿相看的理吧。”
“这两个小辈还有族中长辈可依靠,终身大事自然也能找我谈,你说,是不是?”
“可是——”
“行了,我今儿个前来是告知你这件事,可不是要询问你意思,还有……”齐宗霖对着齐墨幽,道:“墨幽丫头,你明日就去找泥瓦匠,把两房之间的围墙筑高,腰门全都砌成墙。”
“我知道了,曾叔祖。”她赶忙起身欠了欠身。
谈氏当场变了脸色,忽青忽白。“三叔祖,哪有人如此的,您老这般作为……”
“这儿哪有你说话的分?现在就给我滚回二房。墨幽丫头,你二婶要是没把我的话当一回事,只消一封信,我自会处置她。”齐宗霖话说得够绝,一点转圜余地都不给。
齐墨幽看了眼一脸忿然的谈氏,朝齐宗霖点了点头。
“我就先走了,照顾好弟弟,知道不?”
“知道。”齐墨幽搀着齐宗霖,想将他送到门口,不由又回头看着卫崇尽。
卫崇尽摆了摆手,示意她去送人。
确定他不急着离开,齐墨幽才放心地送齐宗霖。
待人都走了之后,谈氏也气得转身要走,谁知道还没跨出厅门,一把长剑如闪电般迅速横在她面前,吓得她失声尖叫,连退数步,守在厅外的一干下人想向前,却又慑于卫崇尽的气势,不敢入内。
“你、你你……你到底要做什么?”谈氏不住往后退,可是锋利的剑刃却如影随形,吓得她腿软摔跌在地。
阴霾的天空、昏暗的天色,在他脸上勾勒出晦暗不明的光痕。
他持剑站在她面前,似笑非笑地道:“怕是齐二夫人贵人多忘事,忘了两年前侯爷战死消息传来时发生过什么事了。”
剑尖在地面上刮出刺耳而慑人的声响,隐隐迸出火星,吓得谈氏面无血色。
“卫某是从战场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下手不会像墨幽那丫头处处顾虑,要是惹恼我了^”
长剑在谈氏面前挽出一圈剑花,削去了她鬓发间的绢花,吓得她瞠圆双眼,动也不敢动。
“那就难说了,齐二夫人。”
“你你……你又不是齐家人,你凭什么插手侯府的事?你信不信我把你告上官府,告到御前!”许是惊吓过头,反倒教谈氏迸出孤注一掷的狠厉。
“我不是齐家人,可是侯爷夫妻有恩于我,所以我不会对他俩留下的孩子坐视不管,哪怕我即将启程前往西北,但我会留下眼线,只要你胆敢对两个孩子下手,我保证,你会跟两年前那些刺客的下场一样。”
谈氏想起两年前,尽管没有亲眼目睹,但听管事钜细靡遗地禀报,也教她吓出一身冷汗,使她这两年来什么事都不敢做。
好不容易熬到柳氏死了,只要将大房两个孩子抓在手心里,还怕柳氏的嫁妆拿不过来吗……可偏偏杀出他这个程咬金!
“记住了,齐二夫人。”卫崇尽笑眯眼,用剑身轻轻拍着她的颊。
冰凉的金属一触上脸颊,谈氏双眼一翻,昏厥倒下。
“把人抬回去呀,还杵在那里做什么?”他起身收剑,不耐地摆了摆手。
几个婆子丫鬟这才赶紧跑进厅里,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把谈氏给抬了起来,像身后有什么猛兽追赶似的跑了。
齐墨幽回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一幕。
“卫家哥哥,你对我二婶做了什么?”她问。
“没什么,只是稍稍警告她罢了。”卫崇尽不甚在意地说着,一抬眼就见薛隐跟在她几步外,不由微眯起眼。
这家伙就非得跟这么近?
“卫家哥哥,你怎么会去将我的曾叔祖给带来?从南州到京城也要花上五、六天的时间。”他既是回京覆命,又怎可能半路上把人带来,怎么想都觉得时间上根本办不到。
卫崇尽收回目光,撇了撇唇。“不是我带来的,是夏烨替我办的。”他不知道那家伙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竟能把事算得这般准,要不是两人相识已久,他定会认为那家伙八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妖怪。
“咦?”
“当初我去西北时就跟他说了,要他多关注侯府这头,所以他一知道令堂的状况,便猜到后头大约会发生什么事,早就差人去请齐老上京,免得影响我来不及回西北。”他那日到庆幽楼找夏烨,知道他的安排后,直道那家伙多智如妖,要是跟他作对,还能有好下场吗?
还好,他是他兄弟,不怕。
齐墨幽讶然,没想到原来夏烨竟是代替他关注自己,甚至提早做了准备,只为了不让她遭人掣肘,继而影响到卫家哥哥。